冷凌霜纳闷。

——这路也不窄，别说一个他，就是十个也能过去。可这人偏偏往他跟前凑。

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冷凌霜没有搭理他，绕过对方，继续往前走。却被对方身后围上来的小弟堵了去路。其中一人十分嚣张张，伸手拦住：“去哪儿啊？我们大师兄在和你说话呢。”

冷凌霜冷冷回了个“嗯”，意思是我听到了。“

在对方眼里，他这就叫做挑衅。

那人显然不是很满意他这个回答，就差对着他翻个白眼：“你就是冷凌霜。”

满满的敌意。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身边众人哄堂大笑。这笑声，在冷凌霜听来却无关痛痒。他这一生受容貌所困，上山之前常得路人赞美之词，上山之后反倒受人非议。

他生性淡漠，纵是旁人再多的恶言，他也只当做浮云。

“师兄说得对。冷某不过平庸之姿，怎比得过各位师兄。”

如此识时务，反倒也那群人止了笑。

黄袍公子冷哼一声，推开挡在冷凌霜面前之人，自己站到了对面。他细眼微挑，颇具玩味：“狗就是狗，说不出人话。”

冷凌霜微微攥拳，脸上依旧平淡：“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这是在栖梧峰。”

对方没被他这话唬住，反倒语气更狠了些：“我云慕生来就没怕过任何人。”

云慕是谁，此时的冷凌霜还不知道。但从众人的反应可知，此人的身份定不一般。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退了一步：“云师兄来找我，是有急事？”

“找你比试。”

众人目光刷地聚焦到了冷凌霜身上。

＊

冷凌霜怕水，自小就怕。

奈何修的又是水系法术，自然还是难以摆脱要去有水的地方。这次，云慕要同他比的正是御水术。简单的御水术，冷凌霜在古籍上看过，比葫芦画瓢，他倒是能悟出个一二。

谁知他一出手，就遭到了周围众弟子轻蔑的嘲讽。

“这什么呀，连个水球都没有……”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一个巨大的水球破水而出。犹如一条水龙，直冲云霄。

这是他弄出来的？冷凌霜疑惑，就见身后云慕双指掐诀，故意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嘴里毫不客气地囔囔道：“怎么，这么简单的都不会？”

说完，他手指一松，盘旋而上的水龙突然像是失去了气力，化作斑斑细雨而下，经过日光一照，赫然出现了一道七彩虹光。如此盛景，众人自是赞不绝口。

云慕脸上也尽显得意之色。

冷凌霜又一次试着念诀，比着上次，有那么几层水波渐渐朝中心聚拢，却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细微的波动。冷凌霜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盯着那泛起阵阵涟漪的湖面，期望这次能成功。很可惜，水面再次恢复了平静。

“废物果然是废物，连个控水都不会。”云慕在一旁挑衅道。

“要不要我教你，哈哈……”

嘲笑之声几乎不绝于耳。

冷凌霜不由得心头一颤，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就在他决意收回手指之时，一股强大的灵力在他指尖汇聚，瞬间喷涌而出。不远处，湖面炸开了几道水花，动静之大，惊走了不少飞禽走兽。

离湖最近的云慕等人更是被溅湿了半身衣衫。冷凌霜自己却毫发未湿。

他也纳闷，这么强的灵力他定然是使不出的。难道是有人在帮他？

“你，这是，蓄意报复！”云慕气得牙齿打颤，冲着冷凌霜就是一记翻云掌。冷凌霜眼见掌风直冲自己而来，没想去挡，只是避身躲开。谁知，对方反手就是一推。

本就靠近岸边，冷凌霜猝不及防，脚底一滑，整个人向湖面跌去。

岸边适才赶到的柳青梅朝他喊了句，“小心。”

可为时已晚，人已没入水中。

那种绝望的窒息感瞬间再次席卷他的全身。冰冷的湖水好似一口巨大的深潭，渐渐将他吞没，他没有力气挣扎，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薄雾。

记忆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霜儿，娘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娘这一生，活的太累了……”

“……娘带你回家。”

阿娘，霜儿也觉得好累好累。

好想去找阿娘。

可他怎么也找不到。

在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他看不到任何事物。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走着，耳边回荡着他呼喊母亲的声音——空洞而又缥缈。

“霜儿，醒醒。”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甚至能嗅到扑面而来的淡淡幽香，与那晚在东方绪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身体渐渐暖和起来，好似靠在一个大暖炉上，暖烘烘的。

可他依旧什么也看不到，眼前永远是那抹白。

脚步越发沉重，雪也越下越大。

望着那灰蒙蒙的天空，冷凌霜终于无助地倒下。躺在雪地上的他，好像看到一道微弱的光划开天空照了进来——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