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挺没良心的,当我得知我爸生病时我的第一反应是烦躁。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他于我而言可有可无,甚至可以没有,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影响。我踏着沉重步伐走进医院,磨磨唧唧寻找他的病床,找到后不情不愿走到他的病床边。
我们互相没有说话,没有眼神交流,我只平淡一眼扫过他,见他张大枯皱干涸起皮的嘴巴,用干巴通红的眼珠无神盯着针水,仿若一具丧失精神和魂魄的躯壳。
没有人来看他,只有我。
我‘大发慈悲’给他喂了些水,拿起病例本认认真真一字不差仔细研读,仔细查找资料,不是担心他,我只是看他为什么住的院有无遗传疾病可能,会不会遗传给我。
好在没有,他是酒精中毒引起的一些病症住的院。
似乎是见我来,他闭眼睡着了。
我真挺恨他。他病了,他神气不了了。
我讨厌我的童年,因为他们这些人,我憎恨我的童年,我憎恨任何与童年有关的回忆,我受尽欺负、受尽虐待、受尽委屈、受尽冷眼,在我倍感害怕、伤心、恐惧无助、孤单、在我痛哭流涕时没有人管我。
痛苦不幸的记忆是无法消失的。
当我还在妈妈肚子里七八个月时,爸妈感情破裂了,说要去医院拿掉我,但说月份大了,最终还是将我生了下来,将我生在一个没有爱,没有爸爸妈妈,没有情亲温暖,只有数不尽的怨恨、暴躁、愤怒、谩骂、漠视、撕心裂肺的家庭里,让我年幼的我遭受这一切。
自我有记忆起,全是痛苦的。
爸爸不想管我,妈妈也是,这我都知道。
爸爸在外面有了别人,妈妈也是,这我都知道,我对亲情早已看透,不多奢求什么。
那是我太小,至少妈妈照顾我到我满了周岁,但妈妈也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我不该困住她。
我满周岁后,她走了,我被送到了爸爸那,爸爸把我扔给了奶奶。至少妈妈还给我打钱,哪儿怕钱到了奶奶那,但我能想,妈妈还是担心我的。
奶奶不喜欢我,我至今记得,她看向我的目光带着恨。
我无记忆我在奶奶家是如何过来的,只记得长大后去我奶奶家时,她的邻居说我小时候很可怜,说我穿烂衣裳烂裤子,瘦瘦小小,说我衣服上到处黑黢黢,头发乱糟糟,脸上脏兮兮,还挂着大道黑灰沾泥鼻涕印,说我抓泥巴喂嘴里。说我像花子,说奶奶骂我打我,我哭得脸挣得红通通像要断气一样一直发抖。
我没印象了,我庆幸我太小没印象。
奶奶不喜欢我对我不好,我一直知道,就连奶奶对我不好,爸爸默许的,这我也知道。毕竟妈妈在外省,爸爸在城里,而奶奶家距城不过一个小时而已。他一次没回来看过我,这还是我稍长大后姑妈和我说的,姑妈不只说了我爸没来看过我没管过我,他还说管我太麻烦了让我奶把我扔我外婆家门口,就别再管我了,更甚至想直接遗弃我。
我至今记得听到姑妈说的那天我流了很多眼泪。
后来,我四五岁时被接到外婆家,外婆是对我最好的人,我好开心好幸福,外婆对我好,外婆不发火,外婆给我饭吃,让我能体会到我渴望的有家人有亲情的美好幸福感觉。
只是美好景象不长,我开始上学了,一年级我就住校了,他们和她们都欺负我,我没爸没妈,是比别人好欺负。
我越来越沉默寡言内向封闭,我不能说会道开朗活泼讨人喜欢。
大人对自家孩子欺负我不过不痛不痒训斥几句,除了外婆争辩几句,没人为我做主,没人为我出头,谁都不喜欢我,看不起我。
那时传统落后,家家户户任何风吹草动不出片刻就家喻户晓,且我家的情况实在骇人听闻。
给别人养孩子的爸,给别人养孩子的妈,被丢给老人的我。
所有人说闲话议论着看见和听说我爸我妈又和谁在一起,和谁有一腿,议论取笑着他们的‘伤风败俗’,大人们笑话我爸妈,连带笑话我。
小孩子也是一样,听到大人的嘲笑后,模仿大人的态度和语气,看不起我,笑话我,欺负我,抢我东西,使唤我,他们肆无忌惮他们知道我没有爸爸妈妈,没有爸妈给我撑腰做主。
我自知,没爸没妈的小孩是低别人一头的。
我的童年是孤单的、害怕的、痛苦的、流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