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架着胳膊,阴在黑暗里,冷冷道:“可别让她真的查出了什么。”
柳氏一抿嘴,她可不想让新装修的药肆付诸东流,好不容易赚来的银子:“就是个毛丫头,被别人捧得,哪有张大夫厉害,这么大的疫病都搞得来。”
张歧一听柳氏这么夸,就忍不住感叹起自己的“手艺”。
说是手艺,其实就是害人的把戏。
这一切都要追溯到前些时日。
那时程将军去往西北,回来时流言纷飞。他为了讨夫人欢心,将成车的草药送往府上。因为妻子善医,一时间羡煞旁人。这场高调示爱,让不少人为之眼红。
可偏偏任容楹心又善,不仅救济穷苦百姓,还免费发放过草药,打破了冯二夫妇的草药生意不说,还让本就三脚猫功夫的张歧门庭冷落。
三人一伙计,便决心捣毁任容楹的名声。
由于她师出无门,像是平生就会的本领,找不到指摘的地方,便造谣她是妖人。百姓愚昧,听风是风,听雨是雨。
疫病初起,张歧本是想用变质的草根混在自制的“疫引散”,偷偷倒入村头水井。没曾想这使人腹泻的小病竟因一些不可抗力因素催化,直直竟要了数条人命。
见玩大了,几人一不做二不休。冯二趁集市人多,故意散布谣言,说“她是瘟神转世”“妖人药方”,柳氏则串通了几个泼皮,张歧则在诊所添油加醋。
三人成虎,随着疫病的汹涌,这件事便越演越烈。
张歧——这个一切的始作俑者,翻遍药方寻找克制的法子,也只能做到□□,但偏偏是□□,也被人捧上了神坛。太医院的人束手无策,这三人变成了顺势的救世主。
但每当夜深人静,看着手里得来的不义之财,也会一阵的心虚。
可走到了这一步,也就只能咬着牙继续圆。
“现在该怎么办?”柳氏道。
“能怎么办?让她去背那黑锅,她不是喜欢查?今夜把账簿给改了,坏药藏到柴房,可不能让人少。怕烟味引人来查。她肯定能看出药材的不好,别让她抓了把柄。这些天先别卖了,避避风声。找几个人栽赃,说她发的药才有问题。”
张歧冷笑,屋内灯火摇曳,三人面孔阴森,心怀鬼胎。
*
次日,晨雾还未散尽,薄薄的白纱笼罩着村庄,空气弥漫着湿冷的草木气息。
任容楹一袭素色长裙,表情凝重,与程眙一路骑马,总算来到了村边的水井。两人脚步放缓,井口长满青苔。石板上泛出幽幽的绿意。
井水幽深如墨,表面平静的诡异,几乎看不到一丝涟漪。
不多时,两人打了一桶水。
水面依然平静,水底却有一层灰状的模样。
二人相视,程眙心领神会,将一包草药舒展开来。那是从百姓手中张歧开的方子,他们一并带过来了。
任容楹将药碾碎,把水里灰状的模样也捞了出来。
因为家中是中医世家,从小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药的好坏大同小异,她一闻便知。
果然在其中闻到了一致的模样,她拿出银针试水,针尖微微发黑。她沉声道:“果然是水的问题。”
程眙见状,忙要带她前去问个究竟。
却被任容楹抓住了衣角:“不急,这还证明不了什么,没有十足的证据,他们也可说是这药烈性本就大,水的问题是后天染上的。”
任容楹冷静分析,看着不远处早上陆陆续续打水的村民:“毕竟染病的人那么多,先回去吧。分析一下药的成分,我们对症治疗。”
“好。”程眙将那半坏不坏的药揣到了怀里。
“先去药肆,买上几包,正大光明的研究。”
任容楹在他的耳后,细细说道。
她敛眉,昨夜她与太医院的人联合分析,目前有了眉目,清早她设立了初方已经下派,有的人恐她的身份,不敢吃,她便免费分发,一些走投无路或者曾经受她恩惠的接了下来。
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中医是门辩证的学问,需要根据患者的情况进行调整,纠正思路,更何况面对这场疫病,不同年龄段的都有细微的差别。
还在思索之余,身下的马便停了下来。
“到了。”
离冯氏药肆十几米,程眙便下了马。
他知道再往前几步惹人注目夫人就不好脱身了。
“你且现在这候着,等我回来找你。”
男人的话稳重踏实,说罢便把马拴在了槐树处。京城处处有士兵□□,见过程眙,他们都心知肚明要保护嫂子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