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容楹接过一包残药,捏开一闻,顿时眉头紧皱。
先前她把脉,只觉得有些端倪,以为是每个医者用药习惯不同,没曾想是药材有误,这药霉味夹着腥气刺鼻,不知放了多久。
她忍不住道:“不是说张大夫医术高明,救了不少乡绅,怎的这药如此陈旧?”
那名母亲愁容满面,拘谨的抓着衣角,难为情道:“张大夫的药贵,分了两批,一批是成色好的,见效快,但是价格极高,再一批就是见效慢,但能遏住病情的。我给小儿,吃的就是这种。”
她抹着泪,内疚道。
任容楹咬着牙,愤愤地把残药扔到地上,怒气道:“真是想赚钱想疯了,如此一来,这疫病何时能好?”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这病一直不停,原是动了一些人的根本利益。
又听周围人道,说那冯氏夫妇搞着垄断,与张歧伙同一起,名贵药材都去了他们那,赚的那叫个盆满钵满。
“果真?”
任容楹凝眉,看向程眙。
古代竟未有监管机制出来治治他们?
程眙无奈道:“近来京城只有张歧的病人生龙活虎,此人恃才傲物,每天挤兑出一点方子,官家也拿他没办法。”
“就像是只会下蛋的鸡,一天下一个,真会保命。”
任容楹抿唇,翻了个白眼。
她的话语幽默,带着些讥讽味道。程眙拍了拍她的肩,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眼下该怎办?”
“把他的良药和次药都收罗过来,我要研究。”
*
于是,便有了两人留在茅屋熬煮汤药的画面。
“这次多亏了你,”任容楹看着瓦罐翻滚的药,她端坐在矮凳上,乌黑的发丝松散地垂落,“若不是你,我是真不知道怎么从百姓手中拿来这药。”
程眙倚在门框边,听到她的话微微一滞。
任容楹现在风评不佳,愿意帮忙的人也很少。百姓还是看在将军的份上,才将这些汤药献上。
第一次听到她的夸赞,程眙的目光不自觉柔了下来,深邃的眼眸定在她的身上。瞥见她眼底的火光,清澈如星,不知怎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露出了一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笑意。
心湖泛起涟漪,只念眼前中人。
“一句话的功夫,你若还有事要拜托,在所不惜。”
程眙无意识攥紧了剑柄,指节微泛白。
任容楹细长的手指轻握木勺,仿佛并未察觉男人的异样,火光跳跃在她脸上,她道:“确实还有一事,复日我要去水井一趟,这药有问题,水肯定也有。”
程眙镇定了下,眼底压制住某种涌动的情绪,他变得敏锐起来:“水?”
“傍夜找的人问你可能忘了,这村落是疫病爆发的最初,然后是接连其他村子,按理说该有人流走动,但东边那个村都是些留守的老人孩童,尚无壮丁,却最为严重。都是些老弱病残,上哪去染病?且京城中心却无大碍,思来想去,染病的唯一通点可能就是水源问题。”
听任容楹这番推敲,程眙也觉有所道理。二人一拍即合,决心复日前去。
入夜开来,两人对视片刻,程眙低头凝视着她,发自内心的欣赏道:“你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
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像在打量一件珍宝。
两人彼此间的悸动,此刻坦诚开来。
“这心思细腻,”他抬手卷起她鬓角的一缕发丝,指尖停留一瞬,随即若无其事的收回,“旁人难以企及,若不是你,村子怕是还要多熬些日子。”
男人眉峰高挑,鼻梁如刀刻般硬朗。瞳孔里倒映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克制又隐忍。
“你只管说,我帮你查。不管遇到什么事,我给你担着。”
说罢,他亮出出鞘的剑刃,唇边划出一道肃杀的弧。
“又不是要打打杀杀,睡觉去。”
任容楹无奈的扬起嘴角,眼神溺着包容。
程眙听话的合上剑鞘,眼底的笑意愈发深邃。
他轻“嗯”了一声,跟着任容楹回了里间,这一刻,少女的聪慧与坚韧,已在他的心中扎下了更深的根。
*
与此同时,夜色深沉。外街巷口寂静,只有远处的犬吠声断续传来。药肆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一块换新的匾额,“冯氏药肆”随风轻晃,烛光透过薄纱洒下暖光,与夜色形成对比。。
屋内地面铺着青瓦,砖面光滑如镜。
墙壁刷着白灰,正中有一张紫檀木圆桌。靠墙一排的红木药柜,嵌着铜锁。张歧拄着拐,手指敲着桌面,语气阴险:“瞧瞧,等来了谁?那丫头别以为嫁了个将军就目中无人,敢说我药方有问题,也不看看她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