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卢桑像是早有准备,不过对上萧沥玩味的目光,佯装不解道:
“怎么,我若不安置他,你也要袖手旁观?”
“他又不是孤执意要救”,萧沥闻言挑眉,拨弄着指间那枚扳指:“何况若是父皇执意要将其交还大昭,孤自然只能答应。”
然话虽如此,可若方才他与卢桑推断为真,只怕先前商议的移交战俘之事会生变数,这么看来,谢扶倒是好命。
“并非要你违抗圣令。”
萧沥还不知高相要来乌丹之事,只当卢桑是要他在魏帝面前替谢扶辩驳,然而卢桑要的却并非如此。
“萧沥,我只想你在圣上还未做出裁决之前,确保谢扶活着。”
***
在边境呆了近半年,想到明日便要回宫,卢桑躺在榻上辗转,然而却始终难眠。
无声叹了口气,缓缓从榻上做起,扭头看向窗户处,月色自缝隙内钻了进来,而后铺展在窗前案几之上,堆砌出一道素影,平静而安然。
起身向那道素影走去,伸手将窗户推开,顷刻间,霜华四散而下,将卢桑曝于这满地素色之下。
而就在卢桑推窗的一瞬,只见院中站着一身影,不过因背对卢桑之故,那人并未察觉身后响动,只抬眼看向上空,目光与月夜牵绊。
“谢扶。”卢桑低声唤道。
院中那道身影闻言一僵,片刻后转过身来,面容笼罩于阴影之下,开口却是熟悉的声音:“公主。”
“你怎么在这里?”
子夜将至,见谢扶出现在自己院内,卢桑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然而谢扶半晌未语,卢桑见状突然转身,从屏风上拿起披风陇在身上,缓缓向屋门处走去。
屋门打开的一瞬,谢扶一惊,匆忙间抬脚走了过去,伸手虚掩在卢桑身前,试图阻挡住那一只脚已迈出屋门之人。
“深夜寒凉,公主莫要出来了。”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双手臂,卢桑抬头看向谢扶,奈何其周身隐在月影之下,终是难辨其神情。
将迈出的脚收回,卢桑转身向屋内走去,伸手点燃案几上的烛台,屋内霎时间亮了起来,这时扭头看向屋门处站着的人,缓缓开口道:
“进来吧。”
谢扶犹豫了一瞬,还是听话地走进屋中,本想将门合上,然而转身之际想到什么,又将手放了回去,随后来到一旁坐下。
“你既知夜晚寒气湿重,为何一人站在院中?”
“......”
见人不肯说话,卢桑以为谢扶是因白日之事生气,心中微叹了口气,随即解释道:
“白日我与萧沥有事相商,这才没能顾及你。”
话落又觉得语气不够温和,卢桑又加了句:“你莫多心。”
“我没有。”
谢扶一直低着头,在听到卢桑的话后,低声应道。
然而卢桑只隐约听见声音,却未能听清谢扶说了什么,于是问道:
“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多心。”
谢扶声音抬高了些,说话间缓缓将头抬了起来,鼓起勇气看着卢桑,说道:
“我只是以为公主生气了。”
“啊?”
卢桑诧异,当下只觉莫名,故而问道:“好端端的我为何生气?”
“今日岑嘉娘子在时,我语气不好。”
白日进屋时,见卢桑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谢扶心中一紧,偏卢桑却不愿将事情告诉自己,甚至试图遮掩,因而他当下有些气恼,连带语气也有不善,后来见卢桑提审那些昭人,而后又与萧沥一同离开,其间始终没有提及自己,谢扶心中莫名发慌。
然即便卢桑气恼自己,离开时连眼神也未留给他,可只要他躺下,鼻腔内便会出现卢桑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之气,刺激着他根本无法入睡,于是只能起身,来到卢桑院中,站在那棵树下发呆。
卢桑不曾想自己不过是着急与萧沥商议回宫之事,落在谢扶眼中却是气恼,当下有些好笑,只觉两人像是绕行一大圈,却发现彼此竟是反向而行。
“我没有生气。”
见谢扶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躲闪,卢桑继续说着:
“相反,你一直叮嘱我当心,我却执意让你离开,担心你看见我身上的血迹会生气,这才回传舍后换了衣物。”
话落,谢扶猛地抬头,看向卢桑眼神有一瞬诧异,听着其认真向自己解释,这才意识到两人竟无意间都想错了地方,下一瞬不由莞尔。
见谢扶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卢桑也松了口气,不知从何时起,她似乎开始留意谢扶的情绪,这时又想起白日与萧沥的交谈,也许接下来的时日里,她所能关照在谢扶身上之事会越来越少,既如此,趁着如今还有机会,卢桑想着,不妨再多交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