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内莉娅觉得,从这一刻开始,她终于有点真正了解这位出名神秘的副厅长大人了。
伤口在后背,不是冷兵器造成的战斗伤,而是皮开肉绽、鲜血横流,虽然谈不上多深,却大面积撕裂皮肉,即使愈合也会留下终身无法消除的疤痕。
柯内莉娅一眼认出,这是刑鞭造成的伤口,从出血程度看,受刑应该不超过三个小时。
在另一个时空,她以第二皇女的身份统领军队时,曾下令废除这种刑罚。但帝国疆域实在太大,她虽是名义上的军队主帅,却没法顾及每一个角落,在她看不到的阴影中,类似的刑罚每一天都在上演。
至于废除的理由,当然是因为鞭刑的过分残酷,只需要两三鞭,就能让犯人在未来两三个月内行动困难,甚至留下永久性的伤疤。
柯内莉娅没想到,会在这个时代、在这样一位大人物身上,看到自己曾严令废除的刑罚。
探究理由是没必要的,柯内莉娅想都知道,与三天前新年庆典上的命案有关。本该彰显教皇权威的场合,却闹出这么大动静,无论背后是谁策划,身为现场治安官的伦斯特都难辞其咎。
但教皇国上层会直接动用如此酷烈的刑罚,一点情面也不留,还是让柯内莉娅有些吃惊。
看来在那些“大人物”心里,异端审判厅副厅长也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角色,或许跟家里养来看门的猎犬差不多。
她心里冷嘲热讽,手速却一点不慢,拧干毛巾清理伤口,又撒上止血消肿收敛伤口的药粉。
一连串动作十分娴熟,可见做过无数遍。
药粉是柯内莉娅自己配的,药材大多来自遥远的东方,花了大价钱。她在自己身上试过,止血的效果很不错,只是滋味不太好受,药粉刺激伤口,就像是烈火舔舐着神经末梢,每一寸皮肉都在叫嚣痛楚。
男人被汗水打湿的眼睫颤了颤,托剧痛的福,终于睁开眼。
一瞬的恍惚后,他意识到眼下的处境——上身赤裸,不着寸缕,后背受刑的伤口暴露在那敌友难分的女人眼中,仿佛剖腹剐鳞后摁在案板上的鱼,苍白而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这是副厅长大人无法忍受的,他挣扎着要起身,但柯内莉娅反应快得多,直接把人怼了回去。
“安生躺着,”她说,“挣裂了伤口,我还得再处理一次。”
她处理伤口的手法轻巧迅捷,怼人却毫不留情。伦斯特眼前黑了片刻,一半是疼痛导致,另一半却是被那女人坚硬的手肘怼中胸口,一口气没能缓过来。
等再次睁眼时,胸口和后背缠了密密麻麻的绷带,柯内莉娅俯身打好最后一个结,用匕首割去多余的布条。
然后她扯过被子,不怎么温柔地盖在副厅长大人身上。
“就算你要走,也等血止住了再说,”柯内莉娅没好气地说,“虽然我和利维坦的梁子够多,再添一桩无伤大雅,不过有些麻烦,能省还是省下的好。”
伦斯特试了两次,都被背伤处的剧痛阻止了行动。他知道一时半刻,自己离不开这间屋子,干脆闭目养神积攒体力。
柯内莉娅满意了,看在他是伤员的份上,稍稍放缓了语气:“想喝水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发现伦斯特出了不少冷汗,嘴唇也裂出血迹。她十分自然地在他额头处探了把,果不其然,已经发起高热。
伦斯特:“……”
副厅长大人杀过人,流过血,签过死刑令,点过火刑架,却从没被一个女人如此亲密地接触过身体。
哪怕知道柯内莉娅的本意是关心他的身体状况,还是难以察觉地僵了一瞬。
柯内莉娅知道怎么照顾受伤的士兵,但她忘了,眼前这位不仅是军人,还是“男人”。她像对待昔日部下一样,避开伤处扶起脖颈,将水杯凑到他嘴边:“喝了。”
伦斯特几乎是躺在她臂弯里,看她的眼神活像见鬼。
柯内莉娅却会错了意,嫌麻烦似地“啧”了一声,当着他的面自己喝了一口,又把水杯递过去:“我想对你下手,刚才有的是机会,没必要在水里做手脚。”
伦斯特垂下眼,只见水杯被她嘴唇触碰到的部位,沾了一点淡淡的莹紫印痕,不离近了很难看出。
柯内莉娅的表情变得不耐烦,伦斯特直觉自己再犹豫,她说不定会掰开下巴直接灌进去。为了不吃不必要的苦头,他避开对方接触过的位置,低头喝了两口。
柯内莉娅满意了,将人放回枕上,出于照顾部下的习惯,在他额头上拍了拍:“睡吧。”
伦斯特:“……”
这女人知不知道她面对的是谁,又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