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见一个朋友,”伦斯特没有另想借口,十分坦然地说了实话,“是我在异端审判厅时的副手。”
这答案在柯内莉娅意料之内,但伦斯特的坦荡又让她有点惊讶:“我以为,自从你被枢机团判处死刑,就跟异端审判厅划清了界限。”
“确实如此,但出生入死这些年,总有几个信得过的心腹,”伦斯特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如果以后他们遇上麻烦,希望你能捞他们一把吗?”
柯内莉娅恍然:“怎么,你这个上司下台,连累底下的小鱼小虾不好过了?”
伦斯特习惯了她时不时的冷嘲热讽:“他们被派来翡兰宁执行绝密任务。”
柯内莉娅:“什么任务?”
伦斯特看了她一眼:“刺杀新任翡兰宁城主。”
柯内莉娅:“……”
她找了个横放的空酒桶坐下,不知是好笑还是自嘲地扶着额头:“你是说,你避开所有人,来这儿见了一个奉命刺杀我的……刺客?”
这招虽然下作,但必须承认,一旦得手也十分有效。
只是无论成败,负责执行的刺客都不可能活着离开。
“枢机□□他来就是送死,连带他的手下人一起,”伦斯特说,“这是我向你坦承的理由,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他们已经无路可走,除非我愿意既往不咎,为他们提供庇护?”柯内莉娅似笑非笑,“你是这样打算的吗?”
伦斯特没有否认:“你答应过我。”
“我确实答应过你,但是副厅长大人,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晚餐,所有的条件都需要付出筹码,”柯内莉娅勾起唇角,“你做好准备了吗?”
伦斯特感到熟悉的不安,每次他被柯内莉娅逼进死角时,都会有类似的感觉。这女人一对眼珠好像活了,视线仿佛扭动身体的蛇,在露出白衬衣的领口逡巡游走。
“你需要我付出什么筹码?”他真心实意地问,“我以为……”
再一次地,他没能把话说完。
五分钟后,酒吧里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抬起头。五分钟前走进去的那位高贵骑士又走了出来,手里拖着一个男人。男人戴着宽大的高檐礼帽,脸孔被阴影遮挡,衣领被骑士揪住。他不得不半侧过身,努力跟上骑士的步伐。
柯内莉娅把人丢进马车,毫不停歇地回了芙蕾雅堡。这一回没有人打扰蔷薇公爵,她在上楼前吩咐了里侬:“守着楼梯,除非教皇国兵临城下,否则不许任何人打扰我。”
里侬缩着脖子答应了,他不敢抬头,因为柯内莉娅还揪着伦斯特衣领。曾经令鬼神畏惧的异端审判厅副厅长是如此安静,一点没有挣扎反抗的迹象。
他被柯内莉娅拖上二楼,像上回一样丢进床铺里。“砰”一声,房门被掩上反锁,紧接着窗帘也拉起,屋里陷入彻底的黑暗。
伦斯特想过最糟糕的可能性,无外乎他与昔日副手的私下密会引起柯内莉娅的猜疑,再挨一轮审讯拷问。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的想象力永远跟不上柯内莉娅的反应,她根本没有审问的意思,直接揪住衣领,毫不客气地低下头。
伦斯特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
这一次不是浅尝辄止的试探,柯内莉娅动了真格。曾经的帝国第二皇女,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哪怕只知道个大概,也比禁欲多年的前副厅长大人懂得多。
伦斯特生出错觉,自己仿佛被一头猛兽叼在嘴里,要害暴露在利齿之下,轻轻一咬就能皮开肉绽。但那猛兽不肯下嘴,就像猫戏耗子一样,非要玩弄个遍,才慢条斯理地细品滋味。
很轻的“咔哒”一声响,是领口衣扣被扯落,黄铜钮扣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出老远。
细碎的动静唤醒了伦斯特的理智,他推开柯内莉娅:“你疯了吗?”
柯内莉娅舔了下嘴角。
她歪头端详伦斯特,并没觉得他和那位钢铁般的教皇十分相似。这也正常,一般来说男孩的相貌更肖似母亲,如果这副面容是继承自母亲,那当年的佩兰尼夫人能让教皇神魂颠倒,也说得通了。
“我今天听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柯内莉娅说,“我一直以为当初在沉船里救我的是罗宾汉,没想到另有其人。”
伦斯特瞳孔凝固了。
“说说,做好事不留名的副厅长大人,你当时在想什么?”柯内莉娅轻笑,“是觉得举手之劳,不值一提,还是说……从那时起,你就对我动心思了?”
伦斯特终于知道这女人突然之间的发疯是为什么了。
他发誓,如果再见到罗宾汉,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