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斯特完全认可她的判断,正因如此,他坚持陪同柯内莉娅赴宴。柯内莉娅没有拒绝,将一副铁面具丢给他。
“如果出现最糟糕的情况,”她看向伦斯特,“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后者点了点头。
因为柯内莉娅的判断,再次踏进拜尔善老宅时,里侬很紧张。他用看待敌人的眼光打量着这座恢弘精美的建筑,总觉得那些烛光照不到的死角里潜伏着刺客。
可出乎意料的,这一晚十分祥和宁静。柯内莉娅与拜尔善夫人举杯祝酒,交谈时带着优雅可亲的笑容,仿佛那些未雨绸缪的准备都是白费力气。
“今晚之后,那切斯将是您最忠实的盟友,”拜尔善夫人说,“我感激您的帮助,就像树木感激着雨露。”
柯内莉娅微笑:“帮您也是帮我自己,拜尔善家族占有这座城池太久,我很乐意看到它拥有一位英明的新领主。”
“您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果敢也最睿智的,”拜尔善夫人叹息,“您不必借助婚姻,不必借助谁的妻子这个名义,仅凭自己就能登上城主之位。”
“在此之前,我从没想过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一步。”
“您没见过的事还有很多,”柯内莉娅说,“没见过,不代表做不到。就像一直以来,教皇国不断告诉世人,他们的苦痛和枷锁是命运决定的,反抗枷锁就是反抗命运,就是违背神的意志。”
“可真正将他们踩在脚下的是谁?造成他们苦痛的又是谁?不试着反抗,怎么知道能不能打烂这副与生俱来的镣铐?”
拜尔善夫人很惊讶,她以为自己从丈夫手中夺过权柄的做法已经足够骇人听闻,眼前女人却比她更加离经叛道。在她执着于内宅的权力游戏时,柯内莉娅已经将剑锋对准笼罩头顶的铁幕。
“这样的话如果传扬出去,”拜尔善夫人失笑,“恐怕第二天,异端审判厅的人就会等在家门口。”
柯内莉娅若有似无地掠了身侧一眼,曾经的审判厅副厅长穿着笔挺的礼服,一丝不苟地切开牛排,用最优雅的礼仪送入口中。
“是啊,异端审判厅的人不会放过这样离经叛道的言辞,”她眨了眨眼,“所以尊贵的夫人,您要告发我吗?”
拜尔善夫人噎了片刻,她见过许多贵妇人,女人间的试探应该是绵里藏针、点到为止,从没有谁像柯内莉娅这样单刀直入,将最不堪的一面挑破亮明。
“您真是爱开玩笑,”她用手绢掩着嘴角,笑容遮掩了那一瞬的失措,“作为翡兰宁忠诚的盟友,谁会这么做呢?”
“那就好,”柯内莉娅微笑着说,“不过,就算您通知了异端审判厅也无所谓,因为今晚之后,我就会离开那切斯。”
“哪怕异端审判厅明早驾临那切斯城邦,也抓不到我任何把柄。”
拜尔善夫人这下是真的惊讶了:“您今晚就要离开?为什么这么仓促?是我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吗?”
“跟您无关,是我出来得太久,该回去了,”柯内莉娅说,“就好像母亲出门在外,总会惦记家里的孩子,您说对吗?”
拜尔善夫人目光闪烁,那一刻她在飞快思忖挽留柯内莉娅的理由,然而那些说辞在女武神钢铁般的意志面前,显得苍白又软弱。
最后,她只能牵强地解释:“听说城外来了一伙强盗,夜晚赶路很容易遭到袭击。为了您的安危着想,我恳请您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早我会亲自送您出城。”
柯内莉娅打量着她,眼底闪烁着看不清的情绪。
“好啊,”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答应了,“那我就再叨扰一晚。”
拜尔善夫人长出一口气。
正当她以为这一关过去时,女城主端着酒杯走过去。这是贵族的餐桌礼仪,当客人要求碰杯时,拒绝将被视作轻慢与冒犯。
拜尔善夫人很自然地起身伸手,然而两只纯银酒杯没能碰撞,而是齐齐落地。酒水泼地的清脆响动中,柯内莉娅扣住拜尔善夫人纤细的手腕,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握手谈笑的友好姿态,只有拜尔善夫人知道,柯内莉娅扣住她手腕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既然夫人客气,坚持亲自相送,”柯内莉娅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