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受任何人的挟制,不依靠任何一方,仅凭自己坐稳那个位置吗?”她低头看着自己纤柔的手,“我很好奇,你是不是真能做到?”
教皇国的突然出兵是柯内莉娅没想到的,她很清楚自己的锋芒毕露成了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也猜到枢机团和利维坦不会放任自己势力壮大。但是在北方战场时局不利的前提下两线开战,还是大大出乎柯内莉娅的意料。
“是枢机团,还是利维坦,又或者梅洛斯?”她皱眉沉思,“这样的手笔,总觉得不像是那帮老狐狸会有的。”
能解答这个疑问的只有一个人,凑巧的是,他就在柯内莉娅身边。
“想听听我的判断吗?”
“当然。”
“能成为家主,甚至掌握国家机器的人,不会缺乏魄力。可是在北线战场失利之际,依然决定用武力征伐的手段威慑翡兰宁,除了魄力和心机,更需要对战局的精准把控,”伦斯特说,“这不像是利维坦和枢机团的手笔,以我的经验,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柯内莉娅揣度着说出答案:“教皇本人?”
伦斯特点了点头。
柯内莉娅沉吟片刻:“你对……教皇的了解有多少?”
“不敢说很了解,但我能肯定一件事,”伦斯特低垂眼帘,“在战场上遇到他,一定是比枢机团或者利维坦危险百倍的存在。”
柯内莉娅有点明白了。
她回忆着与教皇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那个男人穿着圣者的白袍,坐在金碧辉煌的宝座上,投来的视线却是极冰冷坚硬的。
那不止是政客和野心家的眼神,更像是军人,或者猛兽。
“有意思,”柯内莉娅说,“看来还是下手轻了,早知道当初就该抹上见血封喉的剧毒。”
免得当断不断,反而成了今日的祸根。
这其实也是伦斯特想问的:“以我对你的了解,既然下了杀手,就该不留后患,为什么那个男人能保住性命,苟延残喘地活到今天?”
柯内莉娅没说话,她眉间的阴霾告诉伦斯特,她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伦斯特思忖须臾,排除所有不可能的答案,剩下的再悚然听闻也是真相:“你担心……会误伤我?”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毕竟异端审判厅是教皇最锋利的刀。如果教皇不是那么控制欲爆表,如果他对伦斯特的信任再深厚一些,他都很有可能将搜查夹层的任务交给自己的私生子。
到时,身中剧毒的人就是伦斯特。
这个答案让伦斯特很惊讶,他知道柯内莉娅一直想杀他,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从没想到在两人以性命为赌注的博弈中,柯内莉娅同样留了手。
“我以为……”
“闭嘴!”柯内莉娅没好气地打断他,难得的软弱被人窥破,让她有种不穿衣服当街裸奔的沮丧和羞耻感,“再说一个字,小心我抽你。”
伦斯特应声闭嘴,但柯内莉娅回头看了眼,发现这人眉眼弯落,冰蓝色的瞳子中闪烁着星辉般的碎光。
“行了,想笑就笑吧,”柯内莉娅没好气地说,“笑完好好想想,如果是你那个便宜父亲,他会怎么对付我?”
伦斯特刚浮起的笑意消失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回想起教皇谈论柯内莉娅时的表情——那时的柯内莉娅还没有夺取翡兰宁的执政权,只是一个托庇于兰伯特家族的小人物,本不具备被教皇谈论的资格。
但出乎意料的,她给教皇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以至于私下无人时,他愿意对着一手培养的私生子说几句心里话。
“这个女人可不是容易控制的猎犬,斐迪南把她留在身边,迟早有一天会被咬断喉咙,”当时,教皇冷冷地说,“对付这样一个人,不能给她任何喘息的余地,逮到机会,必须斩草除根。”
“他会除掉你,”伦斯特给出答案,“如果是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杀了你。”
柯内莉娅瞳孔骤缩。
下一瞬,她听到夜色深处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