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纽蒙迦德团建活动虽有遗憾,却算成功,意义深远,影响重大。
听尼可说,我们回来的当天,欧洲巫师界风起云涌、天翻地覆:国际魔法法律办公室落入一片沸腾,国际巫师联合会紧急召开会议,巫师大厅座无虚席,首席傲罗纷纷出动,各国魔法部日夜灯火通明,所有报纸头版都是纽蒙迦德闯入案报道以及相关线索悬赏……销声匿迹的圣徒势力重新浮出水面,所有曾被格林德沃踏足过的土地再度风雨飘摇,连在第一次巫师大战中独善其身的英国也隐隐有暗潮涌动。
对未曾设想的糟糕发展,我不由得升出了些许愧疚——也仅仅是些许。毕竟五十年过去盖勒特竟仍有令人勃然变色的威能,是我难以预料的。
不仅仅是我,连原本置身事外、幸灾乐祸看乐子的巴蒂·克劳奇都随着云谲波诡的局势演变逐渐安静下来,时常在无人的角落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背着他,我和佩雷纳尔在晚上的睡衣姐妹会中达成了一致意见:这个五十年后成长于从未被巫师大战侵扰的土地的斯莱特林青年,或许同我一样,从未真正认识到那场斗争的可怖之处。
这个结论背后的意义着实有些微妙,证实了盖利的确未曾染指过不列颠一分一毫——我在手账本属于邓布利多的那页里又添了一条这老头的罪行。
整片欧洲只放过一个国家,我又不眼瞎:)
全家人里,只有直面过巫师大战的尼可很是紧张,可怜的老师连续几天没睡好觉,隔段时间就要加固一遍附近的防御咒探测咒和反幻影移形咒,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跳起来检查探测器;没事的时候就头戴寸镜在报纸堆里翻来覆去,在标点符号中搜寻哪怕一根头发丝儿细的、或许会牵连到我们头上的端倪。
好消息,他没找到。
坏消息,我的魔力彻底干涸了。
与其说干涸……不如说被强行压榨到了极限,连骨头缝里的粘连都丝毫不剩。回路暂时萎缩断连、身体不得不将新产出的魔力全部用于修补回路,所以无论怎样侦测或是诱导,都检测不出哪怕一茶匙的魔力反应。
糟糕的检查结果一度让老炼金术师忧心忡忡,暗自担心自家爱徒会不会因此变成哑炮。直到某天夜里我的魔杖再次有荧光闪闪烁烁,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研讨会中途跑出来帮我引导魔力输出的佩雷纳尔再度返回瓦加度,整天垂头丧气的尼可·勒梅放心将侦查工作丢给我并钻回了他的研究室,表情捉摸不定的巴蒂·克劳奇在确认了那抹微光后迅速恢复之前的冷淡,平日里不是捧着我扔给他的研究笔记安静阅读,就是坐在我旁边摆出一张尖酸嘴脸阴阳怪气。
甚至这两者通常会表现出递归关系,A接着B,B接着A,AB之间如同沼泽泥怪的黏液般顺滑得令人直打寒颤。
……不得不说,这家伙能被他爹毫不犹豫扔进监狱,绝对有他自己的责任——而且是重大责任在。
懒得理不知道脑袋里在扬鞭跑马些什么品种的巨怪的斯莱特林青年,在等待魔力彻底恢复的这段时间里,我铆足韧劲使唤导师出去搜集了更多关于盖利的记载——以及未曾关注过的邓布利多生平。
在尼可说漏嘴后,换上截然不同的视角观察,我终于发现了一些未曾察觉的蛛丝马迹。
无怪我将邓布利多认作命运安排的无关敌对者——盖利和邓布利多的人生完全是两条平行线:出生在纳维亚半岛的盖利就读于德国的魔法学校,成年后得到了死亡圣器中的老魔杖,游历各国并逐渐组建起自己的势力,权柄甚至深深插.入中欧几国的魔法部;出生在沃土原的邓布利多则在毕业后很快返校,担任教授一职并潜心研究和教书,在学术道路上发光发热,人生足迹从未离开霍格沃茨。
除了那场最终决斗,他们之间几乎毫无交集。
但只是几乎,如果抱定扒开伤口也要探寻到底的毅力仔细对比,便能从字里行间嗅出惨烈的血味儿来:邓布利多曾在父亲入狱后举家搬至戈德里克山谷,而我的姑婆巴希达·巴沙特定居此处;一八九七年的《今日变形术》中刊登过邓布利多和巴希达共同修订的跨物种变形理论综述,他们或许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巴希达在《魔法史》一书中提到从德姆斯特朗退学后的盖利曾四处游历,并在英格兰找到了有关死亡圣器的线索,这段时间一个少年能在何处歇脚……
在我久久盯着巴希达姑婆的书出神时,察觉到沉默的巴蒂·克劳奇向我靠来,就着我向他倾斜的纸面完整地读完了那页记录。
然后陷入了沉思。
“盖勒特·格林德沃退学是哪一年?”
他突然发问,却并不是想要我的答案。斯莱特林青年微皱起眉,自顾自检阅起记忆,手指快速敲击出木浆纸和空气噗噗摩擦的声响。尔后他突然猛地直起背,在那堆老出纸屑的报纸里四处扒拉,最后翻出了一八九九年的豆腐块,使用复原咒变大后把纸张翻得哗哗作响。
“一八九九年怎么了?”
我有点困惑。
“我曾经听父……”他的停顿微妙又短暂,若无其事改了口,“听闻过一起魔法失控案……过程清晰明确,取证无可辩驳,但家属强烈要求检查被告本人生理状况和行为能力。最后圣芒戈出具了详细的检查报告和多名治疗师联名的请愿,魔法法律执行司撤销了指控,也促成了威森加摩办公厅在后续审理案件时会将圣芒戈的医疗检查列入诉讼审理流程……”
他一边飞速浏览报纸一边对我解释,“找到……嗯?”
他顿住了。
“找到什么……”我也顿住了,“……啊。”
感谢我的导师,他无私地从档案馆用复制咒搬回了近一百年的报纸,尽管我和巴蒂·克劳奇都极力避免去碰那堆连气味都完美复制了的垃圾。
一八九九年九月的《预言家日报》在小小的夹缝中登了一则简短的讣告:
「阿利安娜·邓布利多学会的第一个魔法是歌唱,即使灵魂陷入短暂沉睡,仍然能够在音乐中自由翱翔。她热爱坐在树下为她的家人哼唱摇篮曲,吐露的音符飘扬起来拂动了树叶,就像梅林站在旷野上摇曳了海浪。
十四岁时她开启了新的旅程,去为死神歌唱爱的酣眠。」
“我想让你看的不是这个,”斯莱特林青年却砸了砸嘴,“但我记起来了,是邓布利多的妹妹魔力失控、误杀了他们的母亲。”
报纸是从上到下由新到旧夹在一起的,他快速向下翻了翻,浅浅折了个角,示意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