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直白啊。”
比起盖利,这家伙更想问的其实是我的血统吧?
但是。
“血统很重要吗?”我有些费解。虽然我曾接触过极端的血统主义者、人人尊敬的布莱克校长,但会把血统放在明面上的巫师仍然是少数,包括斯莱特林,“为什么现在的英国又开始流行血统论了?”
中欧巫师并不讲究血统——至少一百年前是这样。对时局跌宕、频繁迁移的中欧巫师界而言,遵照传承的血统而非后天的积累来划分阶级是非常愚蠢的糟粕传统。奥地利更是如此。
“一向如此。”他朝我笑,“那么,你是混血。”
我的血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耸耸肩,认下了他的推测,“我不认为一向如此。不列颠和法兰克王国出自同源,本应遵循类似的传统才是……虽说法兰西也存在保守老旧的纯血家族,但巫师们在乎的是他们的实力,而不是血统——甚至德意志巫师联盟的社交门槛不是血统纯度,而是魔力浓度和回路面积。”
“回路。”巴蒂·克劳奇稍加思索,“这倒是个新鲜词。”
其实无论哪国魔法学校的常识拿到现在的英国来讲都属于邪门歪道,会被血统论拥护者喷到体无完肤的程度吧……我内心腹诽,面色如常解释。
“‘回路’是非洲魔法界比较流行的一种说法。瓦加度魔法学校认为巫师的人体天生便是疏导魔力的最好材料,比起魔杖里短短的通道,运用人体中魔力运转的回路显然更易于施放强大魔法。”
之前有听娜娜讲,瓦加度甚至专门开设有感应魔力流动回路的课程,结课前能够稳定捕捉的回路越多,得分就会越高。
“所以只要具有足够的积累或实力,格林德沃并不介意混淆血统。”斯莱特林青年反应很快,意识到了我的潜台词,“你们是混血,同一个姓氏,存在母系亲缘——你们继承的是母亲的姓氏?”
“……”
我将信件叠好,合上手账本,发自内心奉劝。
“你不会感兴趣的。”
“不寻问我好奇的原因,而是奉劝我知难而退吗?看来这里面的确存在某些难以宣告的隐秘。”这家伙显然不是能被一句劝说而转变心思的类型,兴致勃勃猜测,“格林德沃是哪里的巫师家族姓氏吗?这样继承母姓才说得通。如果是父姓的话……不不,这说不通,一对麻瓜姐妹相继嫁进格林德沃?太奇怪了,哪怕在混血家族中也称得上绝无仅有。”
……太天真了,你们这些岛国巫师。
我好心提醒他:“我们的确继承了父姓,但我的母亲才是纯血。”
“……”
巴蒂·克劳奇的呼吸定格了。
一分钟后,他从鼻子里发出轻轻的疑问。
“……你的?”
我:“嗯,我的。”
巴蒂·克劳奇:“……”
我家里的混乱关系似乎对他造成了极大冲击:肉眼可见的,巴蒂·克劳奇脸上轻且傲的礼貌微笑凝固了,放松散漫的姿态也随着僵硬起来,刚才还在我脸上肆意游走的瞳光消失不见,仿佛连灵魂都陷入了一场混乱的风暴,我甚至听到了他的大脑高速旋转荷载过热后喷出的蒸汽声。
“……等等?我以为格林德沃是拥有传承的姓氏?”斯莱特林青年语气飘渺,“可是,你和盖勒特·格林德沃?”
不是小姨和外甥的关系吗?!
我知道他在困惑什么,这的确是画张族谱才能解释明白的事情。
“我的亲姨母嫁给了丹麦的某个麻瓜贵族、生下了我表姐……后来我的母亲嫁入了格林德沃,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我父亲的弟弟和我表姐结了婚,所以我和盖利既是堂姐弟,也是表姨甥。”我顿了顿,贴心地补充,“我姐夫是老来子,比我父亲小十多岁,和我表姐同龄的。”
巴蒂·克劳奇:“……”
这人是不是更迷茫了?
我不如干脆画张族谱给他看吧?
“不应该啊……我的姓名对于英国纯血来说应当很明显才对。”我挥动魔杖,用淡蓝的刻痕魔法绘制出我的全名,“奥莉尼斯·卡德瓦拉德·沃尔夫冈·格林德沃,姓氏起源于纳维亚半岛,奥地利的血缘留下了‘头狼’,都铎的血统宣称卡德瓦拉德的预言降临在自己身上……日耳曼语系的‘狼’向西迁移到了英格兰,这还不够明显吗?”
我看向巴蒂·克劳奇。
……好吧。看那对皱得快要打结的眉毛,他完全没理解。
英国巫师们对于欧洲历史和语系构成的知识也太匮乏了吧?!
“名字,”我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巴蒂,想想名字。”
“……Orionis,猎户座。”斯莱特林青年终于艰难转动起存放在脑海深处、尘封已久的纯血知识,“……等等,在我有限的认知水平里,中欧巫师似乎不常使用星座来命名?这么说的话,带有‘狼’的纯血……”
他不确定地问,“Rudolf?罗道夫斯一世?”
“斯莱特林加一分。只有你们英国巫师喜欢用星座给孩子命名啊。”我微笑起来,“还没正式说过,我的母亲姓莱斯特兰奇。”
巴蒂·克劳奇:“……”
“唔,突然想起那位当过英国魔法部长的罗道夫斯二世算是我堂叔……说不定你曾经同我的重孙后辈们做过校友?你有姓莱斯特兰奇的同学吗?”
巴蒂·克劳奇:“……”
“这么惊讶?我觉得我也没有遮掩过……无论是对年龄探测咒的熟悉也好,还是对二十八纯血的了解也罢。再说了,我如果没有英国血统,怎么会被霍格沃茨录取呢?”这下我有点纳闷儿了,“你不会以为我是凭空跳进霍格沃茨的吧?我可是法国籍哎?”
“……不,我只是在想。”
他终于开口了。
“你在带走我和那只傻狗的时候,应当更加慎重地检查一遍在场的巫师。”
“为什么?一百年后我能认识谁?”我没明白,“阿兹卡班又不是福利院,我也不是救济修女,当时捞走你们两个已经算破例了。”
另外那个家伙现在还被我散养在拿袋里呢。
“用你的话来说,我这里正好有一条消息可以递给你。”巴蒂·克劳奇伸手托住下巴,同时用手指按住了两边不断翘起的唇角,“你应当知道,现在的阿兹卡班有一大半都是纯血吧?”
“你的同事嘛,我知道的。”我对他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动了几下表示拒绝,“不可以为同事求情哦,我不太喜欢被黑魔法吞噬的灵魂的味道,而且你也不是会和同事熟悉的性格吧?”
“是吗?原来不可以求情啊。”这家伙的唇角彻底突破了手指的按压,“可是怎么办呢,你的重孙后辈们,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三世夫妇,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在英国仅剩的几个莱斯特兰奇都被你亲手塞回了监狱,现在的莱斯特兰奇庄园大概只剩家养小精灵苦苦支撑了……”
“……”
“真的没问题吗?”
“……………………………………”
“嗯,如果不可以求情也没办法。”在一片沉默之中,斯莱特林青年的幸灾乐祸愈发嘹亮,“毕竟我们只是同事,也不算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