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昶凝视着那张面孔少刻,心中从始至终,都万分地确断,永生都无法做那样人。
既若不能,那结局,也就是可以想见,且也可以说是‘命’中注定了。
解脱之法,就只还是,他过往一直思量之法。
若要那方法百无一失,他的努力毕竟有限,还得看此子的了——
林昶如此想着,便就抬起右手来,于仍还熟睡的人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口道,“都什么时刻了,还不起来?”。
等程又直惊地猛然坐起,反应过来后,又再慌忙爬起来,再与林昶请过晨安,方才就近过去洗漱。而就在这洗漱的短暂时刻,林昶又与其布置下了铺天盖地的课业,还道,若使一处不能使他满意,便就打断他的下半截来。
程又直一早起来,连连受了两回惊吓,一至此时,仍是惨白着一张清秀面孔,口中于那命令连连答应后,跛着腿足就要出去当差的时候,林昶却又叫住道,“若使都能完成得好,上元夜带你去宫外游街观灯——”。
程又直又惊又喜地回过身问,“真的么?先生也一起去么?”。
林昶望其欣喜,直觉这提议甚为不错,心下也就颇为得意,却又故意板着面孔,矜持地点一点头,道,“我先日答应了阿宏的事,你要驯服出色,也可以顺带上。”。
程又直并不在意那其中‘顺’字,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带’上,立时欣然答应下来,回身将自己因为先才惊吓忘在此处的书籍文稿抱了,向林昶恭敬告礼退出去了。
林昶看那微跛的脚步中都带上了无法掩饰的轻快,唇角也不觉溢出几点清淡的笑意来,又即感叹道,“师兄,到底是师兄。”。
而此时已然到达司礼监忙碌的邹馀忽而打了个喷嚏,贴身侍候的内监青禾听见了,立时上前问道,“爷可是受寒了?我去熬些姜汤来——”。
邹馀笑着摆摆手,口道,“无事,许是何人暗地里骂我呢——”。
青禾也笑道,“爷恁好的人,如何会有人骂?”。
邹馀笑道,“也就你觉得我好——”。
青禾并不认同地梗一梗脖子,“爷这话却说差了,觉着爷好的人,可多了去了。不过都没青禾这般幸运,能够贴身侍候爷罢了——”。
邹馀含着几分无奈,直是笑着摇摇头,又再望向远处一张桌子,抬手一指道,“将那边的册子给我”。
青禾哎了一声,过去取了。
邹馀看着那微驼的背影,半时叹出一口颓然之气来。
他们师兄弟,直可谓是——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