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滑的血液，从眉心，自上而下垂直流淌下来，在唇珠上停顿了一刹，继而滑进了口唇中，腥甜的味道占据了口腔，刺激得鼻腔都是猛然一酸，眼泪也不受控制地簌簌扑落下来——

陆景宏在难以抑制的恐惧之中，用将手指死死扣进掌心皮肉的方式，稳住自己颤抖不已的身体，用渐趋破碎的声音道，“奴婢不能，殿下——”。

“殿下！”程又直急声叫道，“不要伤人——”。

小太子冷眼看了满面惊急的程又直一眼，随即回眼，执剑从陆景宏眉心那处，向自己右下方向，一路缓慢地划拉下去，到达左边脸颊处后，稍略停顿了一下，“肯不肯？”的问话过后，又在唐敖一句，“殿下可别忘了从前之事！”的提醒之下，眸中闪出极致的愤恨，就要使力再往进刺的时候，剑刃却被忽地握持住了，继而以一种他全然无法相抗的力道，使得他向后退移了小半步，剑尖就此离开了陆景宏脸颊，一瞬血流如注。

陆景宏随即瘫跌在地上——

小太子则在极度的吃惊中，转看向握持住他手中长剑的程又直，便见其人赤红的双眼里，蕴含着他自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的暗沉阴晦，口中吐出钉子一般尖锐冷硬的话语，“我跟殿下打。”。

小太子得计如愿的轻愉神情还没来得及展露出来，就被从因为锋锐剑刃割破，而淋漓淌着鲜血的掌指握持处，传来的一股生猛的力道催逼地向后一连退了好几步，才在唐敖的扶持下慢慢站稳，见程又直不等他呼起，便就已经从地上拾身站起，与他毫无避让地直直对视，口中重复道，“我跟殿下打”。

小太子虽为这气势慑了一慑，却还是尽力不表现出来，一把推开了扶持着他的唐敖，吩咐殿内侍卫，“给他拿剑”。

程又直转身将陆景宏扶起，搀到一边让其靠着殿中承柱歇缓，道声，“不必”，又过去几步，俯身捡起地上陆景宏遗落的拂尘，拿在手里一扬道，“小臣用这个就好”。

小太子倒也不曾坚持，只就点头，便就相对摆起阵势来，“来罢！”。

程又直只是举着拂尘为剑，长身站立，并不动手，直待小太子忍耐不住，双手执剑向他直直刺来，方才手腕翻转，拂尘马鬃尾将剑刃卷了两卷，继而朝一边猛地一扯，小太子全争不过，手上再握持不住，双手一松，长剑就随之为掷扔在地上，发出呛啷一声——

“请殿下捡起来”

小太子望着地上长剑，脸上生出羞愤之色，唐敖冷脸向前踏进一步，喝道，“程又直，你放肆！”。

程又直却是听而不闻，望而不见，只重复道，“请殿下捡起来”。

小太子圆睁着一双漆黑眼睛，气呼呼地瞪了一会儿，还是过去捡了起来，记忆里搜索着对剑诀窍，悄悄移转到程又直视野盲区，又再举剑刺过去。

程又直也并不回头，手上拂尘向侧下一横，就即格挡住了那一剑，随即轻巧一转腕，剑身随着拂尘一起旋转了三五圈，小太子又再拿持不住，长剑又再脱手掉落在地——

“捡起来”

这回连且尊称都没有了，更似是一种严厉的命令，唐敖又再出言呵斥，程又直用了比他更大的声音，脸上泛着幽幽寒意，“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