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又直本想着,这样的拍打,如何也不会比那刑杖更为难挨了,可先生那力道产生的疼痛,还是盖过一身的累累伤痛,清晰昭明地让他体会到了沉钝的痛苦。可他都这样痛苦了,那先生必然也不会好受,就即连忙道,“先生,别打,疼、你疼疼我——”。
“我不是在疼你?”
林昶却是不依不饶地继续拍打,程又直也又挣扎不过,只能以干涩的嗓音连连哀声求告,“先生、先生——”。
但那拍打就是不肯停歇,虽然并不如何狠重,但终究也不好受。直到后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这拍打真正的原因,是先生彼时对前事的心有余悸和对后事的恐惧不定,只有这样火热的疼痛和碰触,才能确认他现时还活着,后时也不会离开。
但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就只一心想着躲避,也总算为他想到转移的方法,赶紧从干燥破裂的唇瓣中吐出一句,“我没看到,先生。”。
林昶稍地一怔,便道说得是太子摔倒时情景,通过他的描述,大抵也猜测得到。
“好在还没有痴蠢的彻底,知道用内力护住心脉,不若小命都得在此回送了——”
林昶在凝目思量了少刻后,放开了对程又直左手的禁锢,放进毛毡之中盖了,又自坐在床榻边侧后,便就转向一边容色惨淡苍白,没了往日焕奕色彩的陆景宏,问了同样的问题,却没有得到直接的答案,只有一句片刻沉默后的反问,“我们的性命,真就连草芥都不如么?”。
此话一出,就连为疼痛折磨得思绪涣散混乱的程又直也都看向床榻侧窝缩着的人儿去,林昶也因之沉默了好半刻,才伸手按在陆景宏头上,轻声道,“在我眼里不是。”见人沉郁哀伤的眼睛转看向了他,又即微微地温和一笑,“在我眼里,你们珍若至宝。”。
程又直因那声‘你们’,心里不由一惊,而后又再漫溢出喜悦来,又即动动唇齿,吐出一句,“在我心里,也是。”。
林昶却发觉,这从来都很好哄的孩子,这回似乎是并没有听进去,嘴唇脸皮略微动了动,扯动起一个分外苦涩的笑来,抬手环抱住他的右腿挨靠着,缓慢地摇了摇头,就算是回答他了,再看向那半边缠裹着的脸庞时,心下一阵心疼溢出,伸手想去轻抚,却又怕弄疼了这孩子,停滞在半空的手,便就收了回来,本是顺势收回到身侧,却碰触到一点冰凉——
林昶转头时,才道是程又直不知何时拿出来的右手,在那一声轻软的‘先生’之后,便就放弃了口中本来想要其收回去的轻斥,只伸手浅浅握住了那四根指头,将掌心的温热传递出去。
待得两只手温度一般时,沉寂的环境中忽而传来一句,打破沉寂的问询,“却不知太子如何突然变了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