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看出什么,张嘴吞吐着又咽了回去,摇头晃脑嘀咕着喊饿,屁股挪动着凑到冯十三那头。
不过半刻,嵇家兄妹已经端来热腾腾的饭食,新打的鲜鱼做了乱炖,锅边还煎了喷香的饼子,锅还没离手,冯十三已经夹起条最大的,仰头接住滴下的汤汁,吮吸着怎一个美字了得。
“烫不死你。”嵇鸢翻了个白眼,“关靥,你吃。”
折腾半天也着实饿了,杂鱼刺多,吃着费劲,关靥揭下块饼子蘸满汤汁,指尖熟练卷起,张嘴一口咬下,朝嵇鸢竖起拇指,“这汤底调的好,阿鸢,你家饼子管够吗?”
“大哥还在添。”嵇鸢笑的天真烂漫,“你爱吃就多吃些。”
关靥伸手又去揭饼,阿九轻挡过她的手,“哪有光吃饼不吃鲜鱼的,馍还没吃够么?”说着已经夹起一条添进她碗里,扯下关靥手里的饼子掰成小块塞进口中。
关靥扒拉着碗里的鱼肉,忽的歪头看向阿九渗血的眉骨,“阿鸢家里没有金疮药,我想着吃完饭去山上给你找些…”关靥垂下眼梢,夹起鱼肉爱惜咀嚼,阿九咽下吃食,抿嘴似在憋着,忍了好一会儿的笑还是溢出唇边,“你笑什么?”关靥收回眼神。
“我笑嵇方的饼子做的好。”阿九又拿了个,掰开一半递给关靥,“你爱吃,就多吃些,吃饱了,一会儿上山腿脚还能灵便些。”
“阿九!”关靥喊了声又嘎然收住,脸颊被柴火熏的通红。
小马看过俩人意味不明的脸色,见冯十三吃得带劲好像啥子都没听见,竖起筷子直敲他的碗沿,“吃吃吃,就知道吃,什么时候不能吃。”
“你不饿,你不吃?”冯十三露出眼瞪了瞪他,“阿九都说了,吃饱了,好上山呐。”
小马先是一怔,随即笑了出来,一拳捶上冯十三的背,俩人憋忍着发出闷闷的笑声。
“笑什么呢?”嵇方又拿来些吃食,疑看哧哧笑着的几人,“说给我听听。”
“说关靥要上山。”嵇鸢认真脸,“给阿九采药治伤。”
“也不怕被狼叼走。”嵇方盘腿坐在地上,“关靥,让阿九陪你,他的剑法最好,定是能护住你的。”
“说起来。”冯十三环顾嵇家小院,“你家平日就阿鸢在,你就不怕狼把她吃了?”又见院子都由一米多高栅栏围住,树干个个有碗口那么粗,冯十三口中啧啧便不再说了。
“不止如此。”嵇鸢得意道,“狼怕火,每到入夜,我都会点起火堆,它远远看到火光便也不敢靠近。”
“嵇方。”小马想起什么道,“国师今日带走流星剑,我们不多久定也是要回荣都的,阿鸢和咱们一起走吗?”
嵇鸢脸色骤然黯淡,拾起脚下的石子扔向火堆,火星子溅了冯十三一身,冯十三疼的龇牙咧嘴,手指狠狠点了点嵇鸢,那么多人看着,也不能真把这丫头揍了。
“阿鸢能干,要想去,咱们可以和裴管事说说。”小马托腮做筹谋状,“你要不敢开口,我替你去。”
“我哪儿都不去。”嵇鸢蹭的跳起,“我就待在这里,留在岛上,哪儿都不去。”
“你这小丫头。”冯十三掸着满身的火星子,“咱们是有好去处想着带你,还不是人人都能去的,你大哥拿剑博出来的前程,你还瞧不上?”见嵇鸢快要炸了模样,冯十三脑子一转,“就好像娄家的大石头,他想去还去不了呢。”
冷不丁听到“娄石头”的名字,关靥顿觉不喜,按下碗道,“人人都当是好的,未必就真的好,荣都如围城,你想进去,旁人还想出来吧。”
“阿鸢就留在岛上,哪儿都不去。”嵇方拉过妹子在自己身边坐下,端详着她气的发红的脸,戳着她鼻尖宠笑着,“我也不想去那个什么荣都,可兴国坊予我家有恩,爹娘还是坊中帮衬着下的葬,坊主让我做剑手,那我就做剑手,兴国坊人丁单薄,我啊,就当去凑数给你们充个场面,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咱们坊。”
“能不去吗?”嵇鸢话带哭腔。
嵇方轻抚着妹子的秀发摇了摇头,“大哥和你说过的,兴国坊对咱家有恩,他们几个又与我有一份义气,恩义在身,怎么都是要去一遭的,不过大哥答应你,就跟他们去荣都瞧瞧,等兴国坊站稳脚跟,坊中再多些剑手,我一定去和坊主说,让他允我回岛。”
“真的?”嵇鸢半信半疑,“可你又不会打渔,回来了,又能做什么?”
“傻。”见妹子不顾这么些人在场就这般说话,嵇方也是哭笑不得,“我给你每日做饭,总行了吧。”
“我要天天吃到你做的饼子。”嵇鸢狠狠咬下一大块,泄愤似的大口咬着。
“小马。”冯十三往他身边挪近了些,“我要是没听错,刚才你说…你说…你也是要回荣都的?回荣都?你打那儿来?”
小马说出口时就察觉自己失言,还以为没人在意,居然被冯十三这个大老粗听了进去,只能装傻卖呆,执起筷子去拨弄锅里泡烂的饼子。
等了半晌不见小马应自己,冯十三声如炸雷,“坊主说,岛上的人是一条命,今儿在座的不是兄弟就是姐妹,命更是捆在一处,小马不敢说,我冯十三没什么好瞒着的,我啊,就生在荣都。”
见无人接话,冯十三敲碗,“我啊,就生在荣都。”
嵇方去捂他的嘴,“小声些,好端端的怎么说胡话?坊主说了,大家都是岛上的人。”
明明也没有喝酒,冯十三怎么赤红了眼,他说他生在荣都,关靥耳聪目明,当然听的清清楚楚,她和阿九是被胡衔带上的沧浪岛,冯十三和小马早他们上岛,虽没明说过,但也只能是坐的胡衔的船,那艘挂着和兴国坊一样弯刀旗子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