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孔灿的眼光,那天开始泰民不由得要特别注意起自己的举止来。
尽管是还可以将焘宇腿受伤的事情当做借口,作为搭档在对戏的间隙,对他表示自然而然 的关心和照顾。只是看到孔灿似乎偶然射向他们两人的目光时,他便晓得秘密已经落到旁人的监视之中——由不得自己细心呵护……独自专享了。
焘宇对于这些一无所知。
何况,情爱的喜悦容易使人的判断发生偏差,眼光也渐渐狭小到只可以看得见自己在意的那个人。
“泰民哥”,他那低低的呼唤总暗含着羞涩和情谊,“你看什么?”
“哦,没什么”,泰民迫使自己将目光投到台本上,“说到哪儿了?”
泰民不忍叫焘宇跟着一起为这事悬心:如果就只剩下这屈指可数的日子相处,何必多一个人提心吊胆?
“导演说,希望这地方我们可以这么处理……”焘宇指着台本上一处用黄色荧光笔标出的小字,“东熙同浩泰这一番长谈之后,终于开始动摇了。但是,他又无法诉诸于口……”
“其实,他的性格非常拧巴,总希望不伤害每个人,浩泰的母亲是他心里始终过不去的一道坎。”
泰民似乎可以理解这心情,“……善良的人似乎都会为此所苦,反倒是浩泰这一种性格,莽撞些,大胆些,可以逼得东熙直面自己的内心。”
“真是……他们算一物降一物吗?”焘宇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两个小月牙。
“所以,如果因为害怕被拒绝,或者干脆是害怕同现实对抗,相爱的两个人也可能会错过对方……”泰民不小心将这话脱口而出了,等回过神来,对上焘宇的眼睛,很无措地垂下眼睛,想要避免同他眼神接触,“现实,是多么的沉重啊。”
“泰民哥”,他那弯弯的笑眼,依然很坚定地望着他,焘宇认为泰民这人性格耿直的秉性总禁锢着他,使他整日忧心忡忡的,“你想的太多了……事实上,我们并不像那些苦命鸳鸯必须要直面现实的惨淡。”
他的笑容淡得又轻又柔,泰民终于看了他一眼,听他说下去,“我只是……跟随自己的感觉而尽情做一场梦罢了。”
这话原本是为了安慰他,但是自己说完,也觉得心里空空的:啊,原来这样的热爱也不过是游荡在艺术作品和现实世界之间无处可归的禁忌罢了。
泰民道,“你当真这样想的吗?”
“当然”,他耸耸肩,受伤的腿从内部开始隐隐作痛,“你这样的优等生,大约不能理解这种游戏人生的感觉吧。”
“不”,他看着台本上浩泰的台词,“我能理解”,那台词写的是:你就让我喜欢你吧。
不问因由。
不求结果。
东熙没有拒绝这话,也没有对他挥拳相向。他的沉默就是回答,“但是他也不晓得事情会怎样发展下去?假如姨母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他还有勇气抓牢浩泰的手吗?”
这是根本没法想象的事情。
“可是,纠缠了这么久的时间,他根本就忘不了浩泰。人的心,怎可能因为理智的说服就彻底放下呢?”
泰民想为自己寻找一个答案,因此选择旁敲侧击。
焘宇喃喃道,“当然,他放不下。所以……他痛苦。现在,我终于有点儿理解他为何这样犹豫不决,这样的藕断丝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