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碧睡醒了揉了揉惺忪朦胧的眼,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醒了”裴颂的声音响起。
“嗯,”她呼出一口气带着鼻音说,“我好像做了个梦.....”
裴颂顺势询问她做了什么梦,她便说道:“好像梦见了一头驴,一直在我身上扑来扑去抓着我,那驴子跟成精了似的。”
守在洞口的玄一用手肘撞了撞,邵临抬头便见到黑脸的裴颂,又一个手肘撞了回去,玄一正背过身去掩嘴偷笑。
没一会儿他们便离开了山洞。
山路崎岖陡峭,桑碧看着前面的几道身影一瘸一拐的跟上,想叫他们等等他,但是裴颂像是跟她作对似的,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反而加快了脚步,渐渐的和他们拉开距离。
他恍若察觉般回身:“还不走快点~”
桑碧没回答只是忍着疼痛尽量的跟上,在心里骂裴颂大坏蛋,明明知道她脚扭了还走那么快,都不等她。
混蛋太子。
越想她是越气,脚下不慎踩到石块崴倒在地,不过她很快爬起来了,随后骂了一声“破石头”,气恼的甩了甩长袖,赌气般的加快步子,小脸却越来越阴霾,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怪异之感。
他们停了下来,裴颂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你怎么那么慢?”裴颂说。
桑碧直接擦肩而过:“不用你管”
裴颂听着她这负气的声音。
他一步抵她两步,高大的身躯遮挡在前,看笑话般瞅着她,嘴巴撅的老高了,忍不住掐了下她的脸蛋:“长脾气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桑碧抬起脸气哼哼的,不敢发作的扭捏着。
最后义正言辞:“我脚扭了,你们都不等我,我怎么跟得上你们?”
裴颂嗯了一声,其实他就是在记早上的仇,明显她口中的驴子就是他,不过到这会儿火气也消下去了,抬了抬眉:“前面的路不好走,还有峭壁,上来背你。”
桑碧当下拒绝:“我不要~”
“我自己可以。”
裴颂:“如果你不怕摔死的话倒不错。”
她实在没有想到裴颂竟然愿意背她,想不到的还有邵临等人,他对桑碧一直心有成见,始终怀疑她就是那夜刺杀之人,还有之前东宫的女刺客、和他交手那个身手极好的女子,一直没拿正眼看她。
桑碧能感受到他的恶意却不知来自何处,总之就是感觉邵临不喜她。
裴颂一只膝盖贴在地,弯着腰:“上来~”
桑碧双手搂着他的脖颈,爬上他坚硬厚实的后背,他缓缓起身双手绕到身后去,将她往上提了提。
这让她有种孩童被大人举高高的既视感,又想到了少时她们姐妹二人被父亲轮流背着行走,那时因为她是长姐相较妹妹性子也要沉稳些,虽然满是期待但也未曾开口,父亲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为父依旧老当益壮,清然上来让为父看看沉了没,整日挑食也不见长个。”
小妹沈清瑶拍着小手,指了指姐姐对着父亲告状:“姐姐昨日去纪衍哥哥家偷吃了鸡,她都不带我去。”
“没有”
“有”
她爬上父亲坚实温暖的后背,他背着她小小的身躯走了好远,妹妹跟在后面嬉笑,那日的日头正足,不知道是日光还是父亲的后背太温暖了,她渐渐有了些懒倦之意,妹妹在身后没了耐心的催促........
也是如今日这般背着她。
父亲在她心中是高大、伟岸的,从小父亲就启蒙,教她识文断字,授她学识,教她很多道理,她知道父亲的心酸苦楚,他的前半生为国殚精竭虑,奉献自己的一颗赤诚之心,可换来的是怎样的一个结局呢?
成为他们皇家政z治的牺牲品,落得个家破人亡。
想到此她的心又疼了起来,眼眶有些泛酸
裴颂能感受到她喷洒在他脖颈里的温热呼吸,发丝剐蹭他肌肤细腻触感,她趴在他背上并不沉,很轻。
女子的香气侵袭而来,钻入他的鼻尖。
“怎么了?”他感受到她的异常,问了一句。
突然的话语让她愈加难受,也不过是个十八的小姑娘,满门上下只剩她一人孤零零的,压在她身上的仇恨几乎让她不能喘气,日日都浸在一摊死水里,一直受着苦痛折磨。
她喉头肿胀,落下泪来像是崩断了的弦,能感觉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脚疼~”
“真的很疼?”感受到滴落在他衣襟的泪,不禁问,“竟疼的泪珠子都掉了。”
“很疼,快要疼死了”她抬手抹着眼角的泪珠。
裴颂像是愣了下脸上带着无措,耳边是微微吸气的声音,想起先前言澈将小九弄哭了,然后怕她生气连忙哄人。他的步子慢了下来,试探性的说:“可是要我哄你?”
桑碧盯着他流畅的侧脸看,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正如一个惊天大雷甩出。
“才不用呢!”
“也罢,再哭我可不会哄你了。”
..........
裴颂这种诈死可谓是铤而走险了。
但观他很是胸有成竹,而他们对此又十分的熟悉,难不成他们之前来过吗。几十丈的峭壁对他们这种武功高深之人并不难,他们抓握着藤条往上攀爬,崖壁上有凸出点可以落脚,足尖轻点施展轻功往上。
她和邵临交手过,对裴颂的武功一无所知,然而此刻观之对方如此强大的内力和内息,背着她也一点也不费劲。
上去后他们直奔诛州。
途中经过医馆裴颂带她去看脚,她跟着郎中走进内间,裴颂就在外面候着。她将鞋袜脱了,精瘦的脚踝肿了起来,通红一片,郎中赶忙为她治疗,施以金针定穴,疏通经络、调和血气,下了针后她感觉好受许多。她手上的药也得换,细布一解开,郎中看着她手背的伤口皱眉。
“这伤口都快溃烂了,天热一定要及时换药,怎么弄的?”
“被火烧的,家里起火了。”
郎中起身将手背在身后,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跟老夫来~”
夏天热加上没有及时换药,手上的伤严重了些,在医馆受了一番苦痛治疗,郎中然后叮嘱她一定要日日换药,脚上的伤得用药油日日揉,她说明白了便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没一会儿便和裴颂离开了医馆。
会稽郡离诛州较近,但快马加鞭下也废了一天一夜的脚程,到达已经是凌晨了。
他们在一处宽敞的别院落脚。
别院整体恢宏大气,上为庑殿顶飞檐翘角,下铺设夯土基台,墙面抹灰上身,同别家院落一般,宅门左右立着两尊气势很足的石狮镇压,有镇宅辟邪的效果。
静悄悄的庭院中,草丛中满是蛐蛐窸窸窣窣的声音,树梢上的蟪蛄争先其后的扯着嗓子叫。
桑碧躺在床榻上和衣而睡,她实在困了,一进来看到床再也起不来了,侧着身子朝里。
室内满是她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五更天接近卯时,裴颂从外面走进来直接朝着床榻去,坐在床边,看着她蜷着的身子将她给卷过来,手扶着她瘫软的腰肢,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别睡了~”
桑碧并未睁眼,不悦的推搡着,睡的正香。
“烦人”
裴颂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会儿,然后伸手在她腰窝捅了捅。
她闪躲了下然后挣扎着醒了,正了正身子跪坐,打掉他作弄的手:“干什么,睡觉呢。”
她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打扰人睡觉没天理了。”
裴颂看她一副气哼哼的样子,恶劣的掐着她的脸蛋并未使劲,威胁般道:“说什么?”
这下她是彻底醒了。
揉了把睡眼惺忪的眼,抚开他的手,睁大眼睛瞪着他。
她脸颊气的鼓鼓的,一双眼也格外圆溜,是气的,竟透着一丝可爱,她还少这样。
“有事就说吧。”
裴颂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一本正经:“可还记得先前我同你讲的,今日是诛州刺史长子大婚?”
“记得~”
她有气无力的回着,抬手用衣袖作遮挡打了个哈欠,促然对上男人的目光,连忙端正姿态,瞬间精神了,对他扯唇笑笑:“您说,我都听着呢。”
“先前他们设计害我,以为我身死,这帮老东西便高枕无忧了,今日的重中之重便是这场大婚!”
桑碧仔细听着,今日诛州刺史长子大婚她自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裴颂要干嘛,他既带上她肯定有用处,聚精会神的注视着他,他道:“今日我们便来一出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桑碧直直的注视到他的眼底,眼中满是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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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锣鼓冲天,一片喜气,十里红妆。
陈府声势浩大,八方来客。来的都是有身份地位之人,当地贵族、官僚、薛氏之人,陈化神采奕奕,精神炯烁笑语晏晏的招待着宾客,门外传来一声“幡阳王”到的声音,众人朝着门口望去,只见往日依靠轮椅的男人,此刻双腿健全走路带风,原来外面传的幡阳王双腿被神医治好了,都是真的。
幡阳王在外名声不错,战功赫赫的亲王,可数年前因为一场战役致使双腿残废,在诛州安养着,至少在百姓心中他是个正面角色,让人惋惜,可现在看到他治好了腿不免高兴。
“下官参见幡阳王——”
随着陈化的一声高喊,在场所有人连忙跪下伏拜,幡阳王接受着这种臣服内心无比的舒坦。
“都起来吧,今日是陈府的喜事,本王也是客人。”众人齐齐的起身,幡阳王走至陈化跟前和他对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而后他用一种轻松闲谈的口吻叙述,“往昔本王双腿残废只能依靠轮椅,半年以前寻得神医为本王治腿,这半年一直在接受治疗,才得以重见天日。”
一声声的恭喜传来,他笑着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