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看到这个假人的第一个反应是,这可能是哪个穷苦人家孩子的玩具。可是仔细看过之后,便确定不可能了。这假人的材质虽然只是普通的兽皮和稻草,可是做工却极为精细,一针一线极尽精巧,不仅绝不会是此地穷苦人家的手艺,更不像一般绣楼绣娘的针法。就算是技艺再高的针线师傅,都可能参不透其中奥秘。
有人开始恐惧喊出来,“天啊!这难道是妖人做的厌胜之术?”
不错,假人,钢针,这些东西非常容易令人联想到厌胜之术。可是,此地并没有人因为被诅咒而生怪病。这里发生的事情是,孩子失踪。
玉清竹细细观察这个偶人。材质粗陋,做工精良。可是,如此精巧的做工,做出来的娃娃却一点也不可爱。漆黑的头发,煞白的皮肤,大而无神的眼,令人看到便不由自主汗毛直竖。这真的是个可怕怪异的娃娃。
这不是厌胜之术的射偶人,而正是傀儡术。
玉清竹端正向诸位父老行礼,应诺道:“诸位乡亲暂请回家,配合官府调查。玉某这几日要去追查杂耍人的踪迹,一旦有消息,便会立即给诸位回信。”
人们都觉得,如此诡异之事,与其信任官府,倒不如信任这个住在孟宅的神仙一样的人。一见他如此说,立即围上来纷纷打听,想要多知道一些细节,多得到一些安慰。
玉清竹正色道:“诸位请放心,玉某定会不遗余力追查,绝不给妖人可乘之机。”
一瞬间,玉清竹在人们眼中的形象变成了一个降妖除魔道法高深的仙人。有几个上年纪的不由自主跪下叩拜,口中直喊“无量天尊”。
路上,孟章对玉清竹最后的承诺深不以为然。杂耍人非常可能是不明身份而且掌握着傀儡术巫蛊之术的异族,想要找到他们都很困难,战胜他们夺回孩子又谈何容易。况且孩子已经被他们掳走,此时已然是凶多吉少。玉清竹为了安慰那些乡亲,给他们做出了保证。若是当真能救出孩子还好,若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那些乡亲悲痛之下,不仅不会再喊什么“无量天尊”,将仇恨转移到他身上也未可知。到时候冒着风险九死一生,反而容易换回一堆仇人。
“玉公子啊,这说话,需要给自己留下余地,免得落人口实。”孟章摇头叹气。
玉清竹微微一笑道:“章叔,你说,我需要给自己留什么余地?”
孟章道:“玉公子这般聪慧,怎么还不懂得这个道理?你要为民除害也好,拯救苍生也罢,自然都会尽全力去做不假。但是你毕竟不是神仙,即便竭尽全力,也难保世事无常,难免有失手之时。可知大多数人都很愿意与你一起享受成功,却鲜少有人愿意与你一起分担失败。到时候你一片好心,反而容易给自己找来仇恨,还落得名声不保,何苦来哉?”
闻言,玉清竹淡然道:“章叔金玉之言,玉某自然领会,我行走江湖多年,的确做过不少冒险的事,其中当然有成功也有失败。只是我从未将成败放在眼中,更没有将名声放在心头。凡事但求无愧于心,那些无可奈何之事,随他去罢了。”
孟章怔了怔,又叹了一口气,转身面对玉清竹抱拳道:“玉公子的心胸,孟章钦佩。不错,玉公子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做好这件事而已,并不为他人感恩,也不为了名头,当然无所顾忌。”
两人在半路分手,孟章回孟宅,一者回报孟仲呈,二者协助孟梅安抚樊月芙。而玉清竹则雇了一条小舟,向平江府北部而去。
在平江府勘察过程中,分析杂耍人出现地点的先后顺序,可以初步看出他们的行程,是向着平江府北部,太湖以北的山地而行。
太湖北岸有不少山地。玉清竹在湖岸漫步,询问遇到的当地人一些有关地形的问题,又观察这些山地的特点,最后锁定了笼山。
据平江府的居民所言,杂耍人群体有十余个之多,加上那些畸形的孩子,吃喝总要有着落。太湖有一条水系从笼山汇入,笼山之上水系众多,最起码取水方便。况且这周围的山地,以笼山最为幽深崎岖,有很多无人涉足之地。那些杂耍人掳走了孩子,下一步应该就是要加害这些孩子,制作畸形人。他们需要秘密的场地,所以,笼山无疑是最佳的藏匿之地。
玉清竹在太湖岸边的一家小客栈里用了晚餐,又让店主人准备了足够的干粮带在身边。彼时已是红日西坠,暮色升腾,一般人家都要关门闭户,日落而息的时候。玉清竹拒绝了店主人殷勤留宿,离开小店,一径向笼山夜幕苍茫的山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