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的冬天会下雪,此时距离立冬不到二十天。
《仙女》的舞剧音乐响起时,阮枝顺着节拍翩翩起舞。她第一次看见文敏跳芭蕾,就是这首著名的芭蕾舞剧。
在雷鸣的掌声中,文敏的脸上难得露出欢欣。
后来阮枝一直想,文敏是热爱舞蹈的,只是恰好有些东西矫正过枉,所以看上去如同执行命令一样。
她其实很适合练芭蕾,文敏曾经不止一次提过,不过阮枝都驳回了。
从她记事起,文敏一般不会管她,除了那些兴趣班。她从小泡在艺术里也不是白说的,那会儿阮锺文还没有来桐城,她们一家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有文敏专门的练舞室,不过她鲜少回家罢了。
那会儿家里总是有一台钢琴,每次她跳舞的时候,总是拉着阮锺文宽厚的大手,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爸爸,我要你给我伴奏”,小姑娘穿着公主裙,总是嫌弃阮锺文磨蹭。
“你快点呀爸爸,快看看我!”
阮锺文总是会放下手里的工作,一脸慈爱又宠溺的看着她。
“好,爸爸陪你一起表演。”
可惜她跳舞的时候,文敏几乎都不在。文敏只是偶尔会看见记录在阮锺文镜头下的阮枝。
不过那个相机,早就不见了。
直到阮枝在舞台剧里看见有人拉小提琴,也是从那会儿开始,文敏才对于这些事多了两句话。
“跳芭蕾跳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练小提琴。”
那会儿的小阮枝受不了文敏冷淡的眼神,哭着说,“我喜欢小提琴,我为什么不能干自己喜欢的事情。”
文敏眼神一顿,最后是阮锺文出声。
“算了,枝枝喜欢做什么,就随她去吧。”
阮枝记得,文敏当时很轻声的应了声,疲惫的想要离开。
阮锺文的叹气声在回忆里是如此明显,可惜置身其中时,阮枝才几岁,哪里懂大人的欲言又止和交心力萃。
再后来,阮锺文请人做了一把小提琴,听说画了重金……
不知过了多久,音乐声逐渐平息。
阮枝额头起了薄薄的一层汗,白里透红的脸还可以看清绒毛。
少女躺在地上,翻过手机。
她视线落在和文敏的聊天框,界面上除了她询问结果,以及阮枝迟迟回复的英国,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阮枝想起去找林纾那天,她说文敏最有天赋的是画画。
为什么不继续画下去,是因为不喜欢,还是不能够。
她不懂文敏。
……
……
运动会这两天,天空放晴。
可能是学校一直在注意天气,最后才挑选了不那么冷的周四周五。
其实本该不放月假,毕竟十月初才放过国庆假。不过迈进十一月,冬天就来了。
附中有部分从县城来的同学,因为成绩优异选进来的。如果不放月假,那么厚衣服就需要家长送进来,这也是学校人性化的地方。
家长也有自己的工作,所以学校决定不占用学生的周末补体育艺术节的课。
周三晚上艺术节就开始表演了。学校的大堂座位很多,当然,也不乏溜出校外的学生以及四处游荡的小情侣。
乔盏一直充当摄影师,在给A班的话剧表演拍照。
阮枝没见着江群见,舞台中心的念安正在声情并茂的说着自己的台词。
“书香门第陈小姐,爱华女校的高材生……”
阮枝站在乔盏身边,听乔盏悄悄说。
“这几天念安演这个话剧,偷偷哭了好多次。”
阮枝轻轻皱眉,便又听乔盏说,“就前两天我打扫卫生让你先走那次,我才知道,念安之前一直想去学表演。但是她家里人不给她钱,说她以后好好找到一份安稳的工作,早点帮衬她哥哥。”
“我之前就说嘛,那么漂亮又有灵气的小姑娘,怎么没考虑过这方面。”
乔盏说到这里又抓拍了两句台上闪闪发光的念安,“枝枝,我觉得啊,你这副皮囊去演戏,绝对火遍大江南北。”
少女挑挑眉,“怎么,大导演,已经物色上角色了?”
乔盏一直想当导演,不过他爸妈不太赞成。她做了一个搞怪的表情,“那姚易明怎么说的来着,”乔盏思索了一下,扬了扬手里的相机。
“噢!他说,‘如今十七岁,正是做梦的年纪’,还挺有道理,以后可就没那么多的情怀去说梦想啦。”
阮枝点点头,视线落在念安线条流畅的脸上。
她倒是希望她们这帮人,都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傅思莹以后当女白领,去大城市看灯红酒绿,踩着高跟鞋雷厉风行;念安去当她心心念念的话剧演员,体会千奇百态的人生,再也不用依仗家里人;乔盏呢,就当她梦寐以求的大导演吧,最好是每一部片子都大爆,脍炙人口那种。
像姚易明、茹峥锋他们那帮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但也希望他们最后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至于江群见,希望他早点飞向蓝天,不要有那么多的苦衷,也不要有那么多的情非得已。
最好最好,他能一直握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她自己,阮枝,以后要成为优秀的小提琴演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