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我的名字……我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她应该不是第一次杀人，将自己的罪行毫无保留地暴露给我，会很矛盾的吧。也许我是第一个被她称为“共犯”的活人，这感觉真不怎么样。

在这之前，我对她的了解相当匮乏。北斗是莫比乌斯最年轻的明星，受人追捧的程度不亚于古希腊人编撰昂长的史诗来赞美古神。她的影子遍布全欧洲的大剧院，但几乎没有人在电视节目和广告里见过她。关于她的报道寥寥无几，她的个人页面同样只记录了最基本的信息，甚至连本名都没有录入。她就是这样一个活在世上，又与全世界绝对隔离的怪异存在。想到我们呼吸着同一片空气，莫名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你不是新手吧，说说看，在我之前你还拉了多少人下水？”我迫切地等待她说出我的位置。

“说的真难听。”她换了一个姿势，把茉莉背在身上，说：“但凡你不是北野亚弥，我早就杀你灭口了。”

“为什么偏偏是我？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好看。”

“撒谎水平有待提高。”

“先点咖啡。”她摊开手，理直气壮地搓了搓手指。

“爱说不说。”我装作生气，扭头就走。北斗果然追上来了。

“因为我看到了你的脸。”

这算什么啊？和那些见色起意鬼迷心窍的变态有什么区别？我有点失落。

“有种熟悉的感觉，说不定我们之前在哪见过。开玩笑的，要是早就见过这么漂亮的人，随随便便就忘掉是要遭报应的。”北斗转过头，一脸认真的样子。

我是不讨厌被夸，可她是伊图尔·普莱尔，我最憧憬的太阳一般的克里斯汀·亚历克斯·摩西的恋慕之人。我有充足的借口怨恨她对摩西小姐的感情视而不见，我应该嫉妒她，她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我当然要嫉妒她，为什么听她这么说我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吧。你不怕死人，也不怕我，这是为什么呢，臭脾气的共犯小姐？”

共犯。

我浑身抖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我其实不在乎她存在的形式，我内心向往的，说到底不过是一种特殊的、不可能发生的关系。这种关系可以没有承诺，也可以充满风险，但必须是只存在两个人之间的，无关爱情，无处可逃的互相胁迫。我竟然也会有如此扭曲的想法。

我想帮助她。她要伤害或者杀死什么人的时候，我就来帮她。我的脑海里没有缘由地浮现出一句话——“‘ALL ANIMALS ARE EQUAL BUT SOME．ANIMALS ARE MORE EQUAL THAN OTHERS.’”

“‘所有动物一律平等，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为平等’”我无意识地重复了这句话。

“〈动物农场〉吗？我很喜欢哦。”

“是吗。”

“你的理由，比我想象中无情得多。”她似乎把我随口说的话当做回答了。

“今天是例外，我会盯着你的。”

“事先说明，没被抓就不算犯罪，我距离普遍意义上的杀人狂就差被抓这一条。”

“马上给我滚回欧洲谢谢。”

“滚回去之前我要让你再也忘不掉我。”她猝不及防说道。

“怎么？连摩西小姐都看不上的大明星居然会喜欢籍籍无名的我？”我故意用尖酸刻薄的声音讽刺她。

“你喜欢我和我不喜欢你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不只是你和克里斯汀，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我没有爱上别人的天分，也不会被感情打动。我觉得，只要你不讨厌我，我们就可以永远保持‘共犯’的关系。毕竟，你和我一样残酷。”

“真遗憾，我也是不会产生爱情的类型，跟我死磕到底你会输得很难看。喜欢的对立面并非厌恶，而是不关心。我现在不关心你，今后也不会。”

“……我只是不想让你忘掉我。”

北斗轻轻哼了一声，拉开出租车的车门，把茉莉丢进去，自己坐到副驾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