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案件,死者中有贵族家的小崽子。这三个小畜生监禁了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对她多次殴打、持续□□了数日,最终女孩受虐而死。他们死得还是太轻松了,换我来绝对要让他们睁眼看着自己的肠子被掏出来,最后再把他们剁成肉泥。”
我重新打开新闻页面。报道中并没有提及他们的罪行,只着重描述了死因。按理来说这么恶劣的案件不应该被压下去,但是过去几个月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页面最下方标出了死者的身份,其中一个少年姓北川,是由良老师的弟弟宗次郎唯一的儿子……
不应该不等同于不可能。这小子的人品烂得无药可救,纯粹是个不学无术的社会残渣。北川家的人都很嫌恶他,只有他亲爹把他当成宝贝捧着。北川家为了守住颜面才压下了这件事吗?北川宗次郎已经崩溃了吧。他替儿子的罪行开脱的时候肯定想不到不久之后他的儿子就付出了同等的代价。罪有应得罢了。没有人应该愧疚。
“你从哪听来的?”
“柴田义和收到了死亡威胁。铁马浪人写信说要杀掉他的儿子。”
“可是死者中没有姓柴田的人呀。”
“这个小崽子是他和一个平民女性生的。他不愿意纳平民为侧室,但是又不肯放走这个漂亮的儿子,暗地里给了这小崽子不少好处,要他毒死自己的母亲。这样一来柴田收养他既不会牵扯出丑闻,还能落下一个好名声。事发突然,柴田当时就联络了我,叫我去救人。谁知道呢,电话还没打完,他儿子就被弄死了。我藏在法院里面等到很晚,这才看见了源越清和鸣海良知。”
听到柴田的名字,我就条件反射地发抖。胃里开始反酸水,目光也无法集中在北斗身上了。我将双手背在身后,用力掐自己,希望这样可以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我已经决定一生都将隐瞒自己和柴田的过往。
“原来如此,竟然还有这种事……不过你说错了一点——姓北川的那个才不是什么贵族。他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肉块,和他的家族一样从骨髓就开始腐烂。”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也是那个恶臭家族的一员。”
北斗疑惑地打量着我,吸着鼻子好像要从我身上闻出什么气味。她还是一脸事不关己的轻浮样,让人火大。
“你没有臭味。”她确信地点点头,“你能分辨臭味,你已经和他们不一样了。”
“还以为你会说……算了,没什么。外面发生了好多事,脑子要宕机了。你会继续追究下去的,对吧?”
我本来以为她会追着我问北川家的事情,我已经做好了把与自己关系不大的部分全盘托出的准备。但是她似乎没有兴趣。是单纯对北川家没兴趣,还是对我也没有兴趣呢?如果她问下去,我就能倒一倒封存多年的苦水了。说实话我稍微有点失落。
“你现在就认输的话,我很欢迎哦。”
“我不。你好好加油吧。”
北川家即便讨厌宗次郎的儿子也必然不能放任凶手逍遥法外。这事关家族名誉,北川家绝不会等闲视之。这次的事倘若真与源越清扯上关系,他马上就要面对北川的围攻,自然就会以强硬的姿态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如果我能从中起到作用,或许就能借他的手扒掉北川家一层皮。我身后还有北斗,她的存在也会成为痛击北川的力量。北斗的追查顺利进行,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加热了晚上做好的咖喱。北斗吃惊地拍起手,闻了闻味道就去拿冰箱里的便当。
是我做得不好吃吗?味道,味道不对劲吗?我有点紧张,又不好直接表达。
“那个,你不吃吗?”
“我吃了你吃什么?”
“我和塞西莉亚早就吃过饭了,这是给你留的。”
“给我……”北斗关上冰箱,迟疑地靠近餐桌,“你做的?”
“对啊。你犹豫什么?我没下毒!”
“你允许我吃你做的饭?”
“我求求你快吃吧,别在这情感发散了。我和你没有血海深仇,你到底把我想成什么样了!”
“你说你恨我。”
“这个……这个另算。吃饭的事……好吃的饭沾上负面情感就变难吃了……厨师不会允许这种失误发生。”
“嗯嗯。作为交换,你以后要是想下毒,可以不用提醒我。”
“谁要下毒啊……”
意外的是,北斗拿出手机拍下了盘子里的咖喱,编辑了一下文字就发到社交网站去了。我印象中的北斗人如其名,厌恶社交,抗拒别人踏入她的生活,一个人挂在最天上发光。这样的人很难想象会在社交网站上分享自己的生活的片段。
“这有什么可发的?我做的水平也就很普通。”
“我这是在通知克里斯汀,告诉她我没饿死。”
“这和摩西小姐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没关注我的账号?无所谓,你看。这些句尾带完整标点的推文都是克里斯汀发的,没有标点是才是我自己发的。我来这边之后很少和她联系,偶尔发点东西证明一下我还能正常生活罢了。”
“你的账号?嗯?”
“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让别人盯着看。我们做舞台工作的先天就比那些荧幕明星弱势,要是不在社交网络上增加存在感,粉丝就会很快流失。我是不想被人家当成偶像性质的演员,但是发展到今天已经由不得我了……总之我的账号基本是她在运营。”
还真是不意外的结果。
北斗没有吃下多少就饱了,她说以前饿习惯了,吃多一点东西就浑身难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她尽力多吃一点,看她瘦得可怜,我心里也不太舒服。趁现在打听一下她的饮食偏好吧,以后有机会做给她和塞西莉亚吃。
“我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特别讨厌的倒是有。胡萝卜、青椒、茄子、莴笋、蒜薹。芹菜……”她罗列出一长串不吃的东西,再看碟子里,她确实把胡萝卜一块一块挑出来了。
“……饿死你得了。”
北斗自觉洗好了碗,回来的时候一边甩手上的水,一边打哈欠。她突然蹭过来撩起我上衣,好奇地碰了碰我的肚子,说道:“疼吗?”
“还行吧。不去想的话就不至于很痛。”我刚刚差点又控制不住打了她。
“你别乱动。”北斗跪在地上,叫我自己掀起衣服。她担心我乱动,于是扣住了我的左手。掌心冰冷的温度传递到了我手中,指尖麻麻的。感受到她收紧的力道,我手上的肌肉也为之一紧。她的额头贴着我肚皮上完好的部分,轻轻地蹭着,叫我不要紧张。我放松下来,回扣了她的手。北斗一手扶着我的腰,仔细地舔舐肚子上的伤口。她凉冰冰的鼻尖碰到了我的皮肤。我下意识想退缩,却被她囚笼一般的手臂困在原地。她扣着我的手愈发用力,距离“疼痛”不过一线之隔。她的力度控制得很好,迫使我只能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体上。我低下头看看,这可真的不得了的场面。我看到她跪在我面前,背是弯下去的,头却抬得很高。这样子像极了乞怜的狗,为了一口残羹剩饭不停地讨好人类。也如同犯了错的奴隶,乞求主人的宽恕……当我与她四目相对的时候,才发现不是这样。她的眼中没有动摇,认真得像是手术台前的医生。她发现了我一直盯着她,意义不明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然后忽然咬住了我肚子上的软肉。她是用了些力气的,等到我痛得哼出声音才肯松口,像警告我似的舔了舔留下的牙印。她真的很讨厌被别人盯着。北斗的姿态放得很低,所作所为却一如既往的不讲理。我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有一条无毒的蛇爬上了我的脊背,毛骨悚然的温情……而我才是无处可逃的野狗。
被处理过的地方由内而外变得烫起来了。我感觉理智正在飘走,残留的空壳像骑在马背上颠簸,随后凭借自己的意志抓住了鬃毛,免得落马而死。那并不是鬃毛,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北斗的掌控,抓着她的头发硬把她的脸往我的肚子上贴。她憋得喘不上气,只能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身体紧绷着轻轻扭动。然而她平静地接受了我的蹂躏,目光远离了我,颓疲的气息压住了方才的威慑,只是安安静静地环抱着我的腿,等待发落。她仍然是跪着的。
我没法不去在意自己的感觉,那样强烈的刺激好比向计算机输入错误的指令,就算要将错误的代码无限循环下去,计算机也无法选择主动退出。我对她出手了。这件事无可抵赖。北斗一定会将责任全都推给血统的毒性,而受影响做出实际举动的人还是我自己。重要的一直都是结果。我道歉之后迅速躲进了浴室。水还没烧好,但是已经无关紧要了。略带凉意的水冲刷着我的身体,镇压了躁动的另一个我。倒影中的我是扭曲的,我几乎无法认出那个人是我自己。我对自己失望透顶了。
我出来的时候,北斗已经把一大堆枕头搬到了沙发上。沙发的空间被大大压缩,她蜷缩在狭窄的空间中一动不动。我们互相看到了对方,但谁也没跟谁讲话。北斗是在等我先开口,我知道的。对不起,我做不到。
我的房间原本是北斗的卧室。因为她说什么都要睡在沙发上,这间卧室从来没有被使用过。被褥什么的都是全新的。我躺在她的床上,鼻子里都是新布料特有的工业气味。这是孤独的味道。我一想到刚才的事就难以入睡,于是打开了社交网站,试图从别人的生活里汲取一点幸福的残渣。茉莉分享了和同事去游乐场的照片、牧野小姐分享了自己的歌声、睦月小姐写了小作文夸赞藏原老师、小雫分享了偶像毕业演唱会的合影、夏极还是老样子发了自己练习剑术的视频、源先生没有配图,只有一句话:正义是大多数人的正义。我通过关联用户关注了北斗的账号,最新的一条推文就是我做的咖喱。配文是用法语写的:C\'est le meilleur repas que j\'ai eu au Japon.
【这是我在日本吃过的最好的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