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吧,这破悬崖从哪冒出来的!”北斗一手揽着我,一手扒在悬崖上,精神状况貌似恢复往常了。
“我们在哪啊?好端端的森林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大海和悬崖?”
“拿手机看看定位。”
我的手机掉到下面,卡在石缝里了。我找到北斗的手机,她的手机更惨,已经摔得开不了机了。
“完蛋。你能不能努努力爬上去?”
“不能。你以为这离悬崖顶很近吗……我早就没力气了,能抱住你掉不下去已经很难了。”她的爪子嵌在崖壁里,一下也动不了。她眼中的红已经褪去,看来是无计可施了。
“你要在这里挂到死吗?”
“不知道。”
“我的手机没有掉很远,应该能拿回来。腰带借我用一下。嗯……你的发圈是金属的吗?借我用用。”
“你已经在解了……”
她用尾巴勾住裤子防止掉下去。我把发圈和皮带绑在一起做了一个简易的套索。手机壳背面有一个磁吸的支架,吸力非常强。只要吸住发圈上的金属就能拉上来。
找位置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我似乎也能在黑夜里看清一些东西了。
实际操作起来比预想中困难,不过我努力一下就做到了。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求救电话该打给谁。官方人员肯定是不行,别说他们不会相信我们是怎么掉下来的,北斗这个大炸弹还在这挂着呢。于是,能找的人不就只剩下一个了吗……
“打给源越清可以吗?”
“哈?”北斗超级不爽,但还是认了。
时间地点一概不知,唯一的信息是悬崖和海。源越清听完,好半天没说话。哈哈,崩溃了吧。我也要崩溃了。
【我让手下定位了你的手机,你猜在哪?冲绳啊,冲绳……】
“啊?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到冲绳?”
【这就是问题所在。坚持住,我会想办法找到你们。】说完,源越清就挂了电话。
完了……等他的手下找到我们,我早变化石了。
“我大概能猜到……你听说过‘魔镜’的怪谈吗?就是说有人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的朋友根据描述找到了那个地方却没有找到他。几天之后他的尸体在他失踪的地方被发现了。”
“你是说我们现在就在‘魔镜’之中吗?我们岂不是到死都出不去了吗?”
“这个‘魔镜’其实是切割空间的能力,不会把人弄到虚构的时空中。但是从内部是出不去的,必须从外面打破这个术法。”
“意思是说,我们的物理存在被转移了,但是和我们所在的时空只与我们被切割走的那个地点有联系。”
“差不多吧。所以我才觉得没指望了,源越清不可能找到我们的。”
“暂且相信他吧……说起来你好像很了解鬼怪、怪谈这类的,平时就在看吗?”
“看?我可是参与者。”
“具体是什么样的工作,跟我说说吧?”
“我怀疑你有其他企图。”
“反正都要死了。”
“要死你自己死,我绝对不能死在这种地方。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口口声声要阻止别人去死的人不是你吗。”
“……我突然有点担心,如果有一天实现了愿望,我会不会也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为什么是‘也’?虽然我说了活着就是为了复仇,不过我至今都不确定能不能成功。米哈伊尔他们只是开始,他们背后的才是我复仇的终点。再说了,我的人生早就一地鸡毛了。活着让贼惦记,死了怕不是坟头都要被人刨了。我永远都能找到活下去的意义,只不过我认为没有价值。”
“为自己而活是没有价值的吗?”
“如果我的初衷是为了自己,那么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我完全可以把你绑走,把你囚禁到死。”
“等一下,我和你很熟吗,绑架我干嘛?”
“因为你让我很生气。”
“因为我是摩西小姐的粉丝?”
“……算了。”
“不能算了!认识你之后我经常感觉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你知道的对吧,你其实知道我忘记了什么,对不对?”
“嗯。”
“果然,我和你早就认识了。”
“你套我话!”
“是你笨。好了,赶紧交代,我和你的事。”
“不行。你会疯掉的。”
“不会吧,我一生遵纪守法,清清白白,和违法行为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变成今天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一半都是因为你。”
“诶……”
“到此为止,我不能说下去了。”
“不,不……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认识的你,是比我成为演员更早的时候吗?”
“他人的愿望使我成为了我。我实现了他们的愿望,最终成为了一个被世界憎恶的魔鬼。”
“而我要负一半的责任……让你成为魔鬼,也是我的愿望……吗?”
北斗没有回答,默认了我的说法。失忆没有削弱愧疚,正因为失去了全部记忆,所以想不到过去的自己对她做了怎样过分的事。我逼她做过什么吗?然后她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我不明白,我以外的那些人为什么要逼一个小孩。我们应该是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年龄的人,毫无关系的我们从四面八方逼近,最终把她推向了同一个方向。到底为什么……
“我们是共犯。”
第一次见面那天,她对我这样说。而现在,我觉得这句话无比恐怖。当全世界只有我忘记自己犯过罪,我生活的每一天都将落在别人的瞄准镜下,永远不知道子弹什么时候击中自己。
未知是最极端的恐惧,愧疚使我退避不得。我见过她身上的伤疤,如今就像我亲手造成的一样。
“万一我在骗你呢?”她的尾巴尖戳了戳我的脸。
“失忆是事实,我一定要找出真相。”
“你早晚会想起来的。”北斗阴森地笑了,勾起尾巴缠住了我的腿。
这个感觉!我想起来了,之前在更衣室的衣柜里,还有在街上那次!骚扰我的就是这家伙的尾巴!
我生气地看着她,她面不改色地放开了我。
“哎呀被发现了。”
“再有一次就把你尾巴剁了。作为赔偿,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这总可以吧?”
“能不能有点危机感。”
“要是着急有用我早就急了。”我当然着急,急得快死了。但是我得憋住,要从她身上找到什么只有现在了。这是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演员和杀人犯,哪个在前面?”这点很重要。
“要看你怎么衡量了。演过一次不能称作演员,杀过一个人就是杀人犯。”
“你决定做演员的那天和杀第一个人的那天,哪个在前面?”
“谁会记得这么具体的日期啊。反正是同一时期。”
“那也太早了点吧,记得你八年前就……”
“是哦,我十二岁那年就杀过人了。”
“这也是谁的愿望吗?你那么小能杀谁?”
“对八年前的我来说,杀个人比登台演出简单得多。舞台上要被几千双眼睛审视,杀人只需要让某些人闭上眼睛,从数字来看,杀人真的很容易。”
“你不害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死人又不是毒蛇,脑袋掉了也不会突然咬我一口。”
“……我不想评价。这些事你家里人不知道吧?”
“我不好说。我不知道你说的‘家人’具体指什么。”
“像是爸爸妈妈?”
“没有那种东西。”
“抱歉……”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无所谓。他最好是死了,不然我一定把他揪出来弄死。”
“你爸爸是什么很凶恶的人吗?”
“这个畜生偷偷生了我,把我扔给祖母就跑了。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妈妈受了多少苦,我又跟着她遭了多少罪。最可恶的是,祖母对我隐瞒他的信息,我连他叫什么、多少岁都不知道。”
“为什么阿婆要帮助他,你妈妈也不要你吗?”
“我妈早死了。听说是被我爹骗了个透透彻彻,产后抑郁自杀了。”
“你也不容易。后来又发生什么了?”
“祖母冒险帮我逃出了家,一直逃到法国,然后她就被抓回去了。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师父捡到了我,把我送到剧团,最后克里斯汀收养了我。”
“你慢点,我脑子跟不上了。所以说你其实不是法国人?”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法国人。我妈是德国人,祖母是日本人。”
“祖父呢?”
“……美国人。”她的尾巴烦躁地摇摆着。
“浑身上下只有国籍是法国,真复杂。我有点好奇,阿婆叫什么名字。说不定由良老师认识她。”
“你和我的关系还没好到能知道她的名字。”
“我和你关系不好吗?”
“除非你见到她,不然我不会说的。”
“见啊,怎么不能见。到美国的机票贵是贵,省一省总会有的。”
“我都不方便见她,你就更别想了。只有一种情况我会冒险带人去看望她。”
“什么?”
“向她介绍我老婆的时候。”
“噗!我说你啊……”
“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见到她。我不能把她置于危险之中。”
“你家到底什么情况,又是逃跑又是危险的。”
“做我女朋友我就告诉你。”
“啊?等一下?不对,不对吧,你是在干什么?这是应该表白的时候吗?你是在表白对吧?”我有点搞不懂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她的发言太过冲击,害得我差点掉下去。
“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没有一辈子活在丧偶恐惧下的觉悟就少打听我的私事。”
“那你一辈子和你的猫猫狗狗过去吧。”我太狼狈了!她随口一说就把我吓得魂不守舍,怎么回事,我到底在失望什么。对,是这样,丧偶这话怎么能随便乱说,太不吉利了!
“我没有爱人的能力,就像我没法像正常人一样接受教育。”
“假的吧,人天生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感情。”
“你怎么能确定,难道你有爱过谁吗?”
“那倒没有……我,我是把全部精力都投身事业了,没时间考虑这些。再说了,男的都好恶心,我实在想象不到和男人交往的场景。”
“哦……我还以为你只喜欢女人。”
“那,那也没错啦,除了男人可不就只有女人了吗……”
“我也是女人。”
“我当然知道。”
“把我当做女人对待的并不多。”
“谁让你做这种工作。”
“克里斯汀。”
“对了,我差点忘了,你说你是被摩西小姐收养的,什么情况啊?”
“就是字面意思。”
“按理来说收养你的应该是摩西小姐的父亲才对吧,小孩收养小孩怎么可能啊……”
“克里斯汀家是大贵族,有钱有势,养我跟多养一条狗一样。同时给人家当孩子、当后辈、当狗有区别吗?”
“谁会和自己的孩子上床啊!”
“这就是克里斯汀收养我的理由。我还没坏到毁掉你偶像的形象,你识相点别问了。”
“已经毁掉了!拿着答案让我猜过程,有病吧你!怎么,她小小年纪就谋划着长大了要睡你?”
“她是长大了我还没有啊……”
“给我否认一下啊!又想栽赃她是会对小孩出手的变态吗!”
“她喜欢我被虐待到半死不活却面无表情的样子。这不是栽赃。”
“……”
“和她在一起,我总要受苦。她既要我做她的妹妹和女儿,也要我做一条狗、一个玩物、一台随叫随到的性处理机器。她给我留下的痕迹,比敌人还多。”
“你也屈服了不是吗。”
“排除这点不谈,她对我其实很好。我寄人篱下,还能说什么呢。”
“如果你说的是实话,网上传言你们在交往也就不奇怪了。我还是很难相信,摩西小姐的本性竟然这样扭曲……”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起码她得到了想要的,在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的情况下。我享有她的全部爱意就必须支付报酬。即便是痛苦我也会全盘接受。”
“听上去你好爱她哦。”
“我很欢迎她成为我的家人。”
“换做是我,肯定受不了。毕竟严格说,这已经是暴力和性剥削的范畴了。”
“我一无所有,没资格谈条件。所以当她第一次提出那种要求,我除了接受就是服从。”
“可以问一下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吗?”
“她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
“这是犯罪啊,摩西小姐……”
“能学到新鲜玩意,我觉得还行。她花了半年时间不断地纠正我、教育我,直到我完全符合她的喜好。不得不说,她真的很严格。那段时间我总会被折磨得四肢无力。”
“根本就是在犯罪啊!还有你,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地接受自己被……被使用啊!”
“好狗才有养的价值。”
“我算是知道了,你的观念扭曲到这个程度,你和摩西小姐都脱不了干系!”
“如何,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我算是懂了,为什么大家都说喜欢偶像就要离她的生活越远越好……克拉丽丝小姐和摩西小姐,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吗?”
“你说呢。”
“猜你也没这个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