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越清把我们弄上一辆卡车,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也是,天守阁外面停着救护车,传出去就很难讲了。车动了起来,医生也开始检查我们的身体状况。北斗虽说意识清醒,但已经无法和人正常沟通。只能稍微动一动手指敲打床板传递信息。我这边的情况就好很多,受了点皮外伤,手臂轻微骨裂,没什么好说的。
源越清说他赌对了对方的打算。他和北斗都认为对方不是冲着我们的命来的,而是想把我们置于险地。为了避免我们轻易脱困,外面的世界里我们也得处在一个危险的地方。那么可供挑选的范围就小了很多。监狱、奉行所、检非违使厅……说到底最危险的地方还是平民的禁地,公家的私地。所以他就奔着天守阁来了。
经历了这么惊险的事,我们又被他救了一次。北斗已经没办法拒绝他的邀请,就这样不情不愿地在他手下工作了。
“你不要为难,你没有背叛自己的家族,你只是在异国他乡打了一份工。我们的交易是干净的,我会给你足够的报酬,比柴田义和更多。”
提及摄政关白,我实在不懂这个官职存在的意义。有将军的时代为什么会有关白,还有为什么当上关白的人是一个□□老大。
“历史遗留问题的扩大化罢了。”源解释道,“海音寺幕府是依靠任侠起家的。第一任将军掌权前与任侠约定,分出一半的权力,共同治理天下。任侠就是当今众多□□的前身。第三任将军背弃了承诺,围剿□□抢走了全部权力。一直到近百年后,权力的一部分才重新回到□□手中。然而经历了历的史选择,留存下来的□□早就是罪恶的温床了。他们开始重新集结,形成了拒绝幕府约束的团体。在他们掌控下的地区也顺理成章不再听从幕府管理。幕府也无力制裁他们,只好承认了关白的合法性。我的上一任关白曾是海音寺正成的支持者,在他的帮助下,才有了今天的幕府。这也就是为什么公家的人不得不对我保持绝对的尊敬。”
“可是你做的事是犯罪,你在伤害自己的百姓。放任你为所欲为,将军在想什么呢……”
“骂我骂得太早了。如果我和先辈们一样,绫仓财阀就不会是制药公司了。公家的人其实并不在乎平民的死活,他们仅仅是踩着人道主义批判的最下限才建设了所谓的民生工程。医疗、教育还有各种基础设施,他们建立了这些却不愿意建设。制度和模式只要不出现极端严重的过失是绝对不会修改的。他们不关心你们活得怎么样,奉行和检非违使厅也是以他们的利益为行动准则的。社会的公平不复存在,我知道那种窒息的感觉。所以我存在于此,往倾斜过头的天平上狠狠压上一码。”
“即然幕府烂透了,你为什么不干脆推翻他们自己当将军?”
“我的力量是有极限的,手再长也有碰不到的地方。幕府顺畅地运行了百年,说明他们根本上的制度是没有太大漏洞的。假设我贸然推翻他们,现有的一切都会崩溃。我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你想做大家的救世主吗?按你的说法,你手下的人应该已经获得了平等和安定,为什么犯罪没有减少呢?你的权力有多少是从百姓的身上压榨出来的?”
“我当不了救世主,我也没自信给所有人带来和平。我生于罪恶,长于罪恶,我从先辈手中继承来的本就是血淋淋的权力。我保护向我效忠的人,铲除与我为敌的人,有错吗?我不能给予他们彻底的安宁,一旦他们有心思考虑多余的事,想要的就不止是这点东西了。比起构建一个绝对和平的国度,我更在意黑与白的平衡。”
“你要用犯罪维持社会的平衡?开什么玩笑!”
“杀平民和杀贵族本质上没有区别。公家的律法不正视的,就是我执法的天堂。贵族老爷不管的,我来管。犯罪不过是我执法过程中必要的小手段罢了。北野小姐,所有正义都是建立在异议者的尸体之上的。”
“我……只要你确实保护了大家,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放轻松,我不是什么可怕的人。你看,公家也只是敬畏我,如果我真的拥有推翻他们的力量,刚才那个军官早就切腹谢罪了。”
“啊!说起来,你好像认识她。”
“很奇怪吗?”
“没有……”
关白认识几个当官的有什么奇怪的。
源越清说他在市区有几间庇护所,让我们暂时住在那里。这下房子的问题解决了,不过我还是想回家收拾一下东西。毕竟盯着我家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源越清说不定能扳倒柴田。可是这样的话,我就……
乘着黎明前,我回到家里。源越清他们在外面等着,竟然都看不到我家在哪。门上的法阵完好无损,一定是它发挥了作用。我没有多少时间,只能把衣柜里压箱底的衣服都翻出来,找几间合适的带走,顺便把我身上写满血字的裙子换掉。我已经两三年没有好好整理过衣柜了,就在我把一大堆旧衣服抱出来的时候,一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掉在我脚边。
我把它捡起来,这居然是一枚银白色的指环,上面镶嵌了一颗金子做的星星。
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胸口闷闷的,有点上不来气,仿佛被亲近人的戳了一刀。我把指环收好,去卫生间洗把脸,顺便换了衣服。
我脱下脏衣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很好,没有变化,还是那么漂亮。我总是回想起北斗蜕变的时刻,看着她一点点变成镜子里的魔鬼,担心某天自己也变成那样。
胸口的闷痛似乎消失了,还有些火辣辣的感觉。我脱掉内衣,镜中呈现的,我的左胸偏上的位置出现了一道黑紫色的印记。
我雫肥皂水洗了几遍都洗不掉,基本可以确实是身体里面长出来的。我马上想到米哈伊尔被蠕虫蛀空的死相,不由得瘫坐在地上。
我不会也变成那样吧……在那之前,至少让我……
我整理好心情,拉着行李箱离开了。走前我重新绘制了堵门的法阵,经过一晚上的折磨,我相信没有塞西莉亚的帮助自己也能做到。
源越清挑的地方位置不错,离帝国剧院不远,买菜和出行都很方便。这么好的位置,要是拿去卖至少要一千万以上。诶,有钱真好。想到这里只是暂时借我住几天就更悲伤了。
安顿好北斗,我也打算早点休息。折腾一晚上天都亮了。突然,一团黑雾糊了我一脸,把我的脸舔得湿哒哒的。
“阿尔伯特!”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一条狗……根本就习惯不了啊!
阿尔伯特吐着舌头往我身上跳。这家伙该不是从我家一路跟来的吧!想象一下一团黑烟一边吐舌头一边追车,我要晕过去了……
我把阿尔伯特关在北斗的卧室,迷迷糊糊睡着了。
我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客厅里有动静我就出去看了一下。北斗在逗狗,鸟到处乱飞,蛇满地乱爬。
嗯?迪士尼公主黑化版?
“你醒了?身上疼吗?”我问道。
“我说不疼的话你会强吻我的。”
“那次不算数啦!”
“还行吧,除了胳膊暂时废了。”她晃了晃手臂,她的胳膊像两根面条一样软绵绵的,还有点搞笑。
“这个要多久才能好?”
“取决于你了。放着不管的话大概要半个月吧,我是无所谓。”
“什么叫取决于我,我已经不想再和你交换口水了!”
“是□□的话,什么都行。”
“滚。”
“怕什么,你又不喜欢我。”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那个……”
“没关系,我也不会喜欢上你的。我还不想那么早死。师父说了,我喜欢上谁的时候就离死不远了。”
“你倒是挣扎一下啊!还有,挂悬崖上的时候怎么不把你的鸟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