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不想见到本王?”一道颀长的身影气势凌人地踏进明照堂。
明照堂的正厅前有一方不大的天井,光落下来正好将明照堂前半部分照亮。
孟易安站在明处,天光将他此刻的狼狈映照得一清二楚。
因他先前那声称呼,萧仁翯进来那刻脸上还带着笑意,“你方才唤我时可不是这—”
待看清他的模样后,脸色倏地一变,声音中的戏谑瞬间转为紧张,“你受伤了?”
两人分开时少年还高傲得像只耀眼的孔雀。
现在,薄瓷般透亮的脸庞上几抹不知从何而来的灰黑痕迹,几缕碎发凌乱散落在脸颊旁,原本华丽鲜亮的大氅更是邹邹巴巴不成样子,看上去可怜得很。
尤其是少年乌黑的眼眸中漏出的几分委屈和害怕,让他的心一紧,像被什么东西揪了起来。
另一边孟易安脸上表情也是变了又变,从欣喜转为失望,又变为懊恼。这是怨自己嘴太快,竟给萧仁翯占了口头便宜。
不过在见到对方脸上的紧张后,他决定暂且不计较这声称呼了。
他顺着萧仁翯的目光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狼狈模样,摇头道:“并没有受伤,只是将王爷这衣服弄脏了。”
哪怕他如此回答,萧仁翯仍是不放心,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亲眼确认他完好无损后,才放缓了语气:“不过是一件衣服。”
话音一落,他眼神再度凌厉扫向面前的沈云归,“暗行司好大的威风,连当朝丞相也不放在眼里,光天化日就敢强掳相府的人。”
来的并不是孟固言,不仅是孟易安没想到,沈云归也有些意外。面对萧仁翯的讽刺,他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掠视,暗自思忖对方的来意。
萧仁翯的话让孟易安确定他真是为了自己来的,不由疑惑:“你怎么知道我被……”
“少爷——”
孟易安话还没问完,就看到被秦川拦在身后的小厮宝林叫喊着欲冲上前来。
他恍然大悟。
难怪来的是萧仁翯,敢情报信的宝林根本没来得及回府。
虽然被秦川横剑拦着,但少爷疑惑的目光看过来时,宝林还是身形一矮努力钻了出来。
他神色焦急,一上来就拖住孟易安的手,带着哭腔道:“呜——少爷您受委屈了。小的回府报信,王爷大怒让小的带路,少爷被带走……遇到了王爷的车驾……不知怎么就到了此处。”
在宝林心中暗行司这种地方本就如同龙潭虎穴,现在看到少爷这副模样,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解释起来便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
不过孟易安还是大致明白了其中经过。
无非是宝林在路上慌张失措,恰巧被萧仁翯看到,被他叫住询问,得知此事后几人匆忙赶来了暗行司。
急到通报都不愿意等一等就闯了进来,没想到萧仁翯竟还是个热心肠。
孟易安有些意想不到,抬眼正要向他道谢,有人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王爷这是何意?”
沈云归不仅没有因萧仁翯的身份退缩,反而冷着脸质问他为何闯入。
你还有脸问!孟易安听到他故作糊涂的声音后气得握拳,忍不住回头怒视,目光就快在他身上戳两个窟窿了。
沈云归仍面不改色,无丝毫忌惮之意。
感受到孟易安的情绪,萧仁翯把他护到一旁,伸手在他颤动的背上轻拍了拍,柔声安慰道:“别怕。”
再抬头时,脸上虽还带着笑,盯着沈云归的眼神却完全换了个样,微眯的眸中寒光冷冽,“本王回京时日不长,但也久闻暗行司的厉害。不过,沈大人无凭无据就将当朝丞相之子扣押在暗行司,本王倒想知道究竟有何理由?”
“暗行司受圣令监察行事,如何办案我暗行司自有规矩,反倒是王爷…不问缘由擅闯暗行司,这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沈云归也不甘示弱,字字针锋相对。
萧仁翯嗤笑一声,不屑一顾:“沈云归,本王不管你暗行司什么规矩,今日这人本王是非带走不可!沈大人若有二话,本王不介意到皇兄面前去说说理。”
暗行司又如何?沈云归抬出的这个罪名别人或许害怕,萧仁翯却没将其放在眼里。
两人谁也不退让,空气中火药味渐浓。
孟易安在两人唇枪舌剑之前就利落地躲到了萧仁翯身后,此时正探出半个身子一个劲地点头。
虽然萧仁翯平时在他面前摆王爷的谱让他十分不爽,但是现在他可是太喜欢他的目中无人了。
沈云归不置可否,但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周围的暗行司黑衣卫都围了过来。看这架势今日是非要把孟易安留下不可,哪怕跟王爷动手也不惧。
他的胆大妄为让萧仁翯一愣。
他垂眸轻笑,再抬眼时周身透露出一股不可侵犯的气势,“很久没有人敢在本王面前如此大胆了。”
他回来时将亲卫营留在了城外,卸下玄甲后上朝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京中的人似乎真以为他是个闲散王爷了。
今日出行除了秦川他没有带其他护卫,但若因此就觉得他们人单势薄,那沈云归不是小瞧了他就是过于狂妄自大了。
萧仁翯既未回头也未出声下令,但秦川仿佛听到了吩咐一样,随即向前大跨一步,挡在他们前面,手中的剑已经半出鞘,紧盯着周围众人。
还真要打起来呀?孟易安眼睛在两方扫来扫去,比这些人还紧张。
一方明照堂没多大,这么多人同时动手,会不会不太安全?
他数了数暗行司那方的人数,又看了眼秦川,然后默默朝门口观望了一眼,思考要是打起来他跑出去还不被误伤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刚决定未雨绸缪朝着逃跑路线先挪几步,下一秒就被萧仁翯拢在了怀里。
“刀剑无眼,别乱跑。”
他比萧仁翯矮大半个头,这一拉正好让他的额头贴到了萧仁翯的下颌,一股暖意从额头和脸颊处传来,身体似乎也不再寒冷。
“我哪有乱跑。”孟易安小声反驳。
萧仁翯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对他这么关心?
孟易安一时想不明白,悄悄抬眼向上看。
这张脸近距离看冲击更甚,精致的眉眼,俊美的侧颜,如同一副美到极致的水墨画,让人移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