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目光相接,彼此无语。
倒是一旁的绿潇出声笑道:“我还揣摩着你要多久才能出来呢?”
岑相竹闻言,豁然扬眸瞪着绿潇,皱眉,“你瞒我。”
绿潇解释道:“我是想留着,哪天要逗你开心再说。”
那边气氛融洽,让这边的谢灵津松下一口气,还未让颤抖的心稳下来,修月又换上一幅不嫌事大的表情,笑盈盈地对绿潇拱手哈腰,模仿着常人道:“在下修月。可算是见到你了。”
绿潇回礼,笑颜相对,问谢灵津:“不如也同我们讲讲,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谢灵津先是看了看修月,又看了看岑相竹,得到绿潇的一句“她嘴很严的”,心一宽,缓声说:“是救命恩人,路遇凶兽,幸得她相救,才保下性命……”
一旁的修月闻言,眉头微扬,她没想到谢灵津是以此为开头,更巧抹去了另一半的真相,眨眨眼睛,低声哼笑。
等谢灵津以“五年后重逢”作结后,绿潇抚掌微笑,岑相竹也陷入沉吟。
谢灵津扭头看见修月的笑意,眸子像池中惊游的小鱼,又匆匆别过脸去。
修月也放弃逗他的念头,傲然接受了谢灵津故事里自己的英姿与气概,说:“是这样,我与谢灵津重逢后,听到他要来竹笑台,也想来看一看,就暂且结伴。又因为竹笑台是修习重地,不可擅闯,所以我借玉佩附于其上。”
她续上的就是些胡话了。
期间谢灵津忍不住又转过头来看她,接着她的话尾,轻声问:“所以你怎么……”
“灵息失控了。”她挤挤眼,用两个人堪堪听见的声音说。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她与镇妖林的阵法始终处于一种相互抗衡的状态,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她没想到,就在刚刚阵法的牵扯力又加大了些,她不得不强行抗争,故而造成了与初到竹笑台的差不多的局面。
所幸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在其他弟子多的地方,且不说她得提前回镇妖林待着,谢灵津恐怕要亡命天涯了。
更要庆幸岑相竹有着相似的经历,不会对此大惊小怪,招来危厄。
关于她与谢灵津的事情暂且说到这儿。岑相竹看了看日头,说:“我要走了。”
谢灵津一顿,他清楚岑相竹这些日子里几乎没怎么歇息,外出巡视的竹笑台弟子好歹还是一天一轮,她是每天都要带着人出去。思及至此,他也想着再出去帮帮忙。
岑相竹说:“谢师弟,去歇息吧。”
绿潇说:“休息好了,才有头脑思考怎么捉到剩下的凶怪。”
他这个心思的确好猜。修月看着他,干脆提议道:“若是断了头绪,今晚我们再聚一次,理理思路,我和绿潇是妖,或许能从中发掘更多。”
绿潇眼睛一亮,笑中多了几分触动,说:“这好。”
大概同为妖,修月对绿潇竟不自觉地有几分亲近。
岑相竹正要抬步,又定住,对着修月和谢灵津说:“玉佩空间似乎并不稳定,既然如此,修月不如装作游历者,暂宿在竹笑台。”
说到这儿,修月轻咳了一声。
岑相竹又从二人的神色中猜出什么,说:“前几日周培跟我说的‘蘅泽’,是修月?”
真是聪明。
谢灵津还是觉得有风险。
但他也不知情,现在修月与阵法的对抗加剧,有这一层身份保险的确更妥当,更何况还是竹笑台少主来担保。
修月便说:“竹笑台能提供衣装吗?”她这银裙实在惹眼,不少玄英弟子也认识。
“可以。”
聚起的两人两妖遂兵分两路。
一路继续去寻找剩下凶怪的踪迹,缩减封锁区域。
一路则去休息。
岑相竹给她分了间木屋,在竹笑台边缘,比较安全,又请女弟子送了衣装。不出修月所料,那的确还是竹笑台通用的“竹子皮”——翠色劲装。
换好后,修月出了木屋,等在外面的谢灵津看到她的新衣一顿。
修月:“人模人样了是不是?”
谢灵津:“……”
有束缚咒的限制,即便真给她分了房间,修月也住不了。
不过她的确需要休息,好不容易回到竹林,她得用竹息调理内里。谢灵津也的确需要休息,他不比岑相竹,连灵术咒诀都没学几个,还是个肉眼凡夫。
只是等再聚,就已经是第八日的清晨了。
二人在老地方等到岑相竹,岑相竹脸色阴沉,面容也多了几分憔悴,一看就知道情况并不好。
她见到修月与谢灵津,先是道歉,“抱歉,昨晚没能赶来。”
修月摇摇头,表示没什么,伸手扶了一把岑相竹有些晃的身子,旋即空中青澜浮动,绿潇现身,从修月手里接过岑相竹,淡声说:“被耍了,小竹子追了一夜。”
玄英追踪是用的法器,竹笑追踪则是用的掌中指引阵,岑相竹追了一夜,耗了不少灵息。
岑相竹闭眼吐息,随后睁眼,恢复了一些力气,说:“这凶怪不知是如何控制灵息的,时强时弱,时有时无,一会儿到了北,一会儿到了南……我们已经缩小了范围,但在范围之中,始终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若是方位迅速变动,大可认定为凶怪距离追踪者较近,按理说,一旦锁定对方的灵息,不管是法器还是指引阵,都会随之而动的,但是“寻嗅”和阵针都出现过一定的停滞状态。
岑相竹把这些天遇到的怪况讲了一遍,又细细推理一番,说:“要么它们能自控妖息,要么它们能操控这些追踪的器诀……”
绿潇面若覆霜。
谢灵津听着思维空滞。
瞥然间,一个念头闪进脑中。修月出声道:“若是那妖,躲进了没有灵息的地方呢?”
短短的一句话,却是非常大胆的推断。
连绿潇都一顿,说:“可是天地之间……”
哪里会没有灵息呢?
绿潇话未竟,忽然又住嘴,和岑相竹对视一眼,慢吞吞地边想边说:“按道理,灵息本该是流转天地各处的,无尽不灭。”
天地之间,灵息流转。
因这流传,才生出人妖魔三界。因这流转,才有生生不息。
三界默守这样的信念,几千年来,这个事实也从未出错,故而他们从未怀疑。
所以这几天的追妖里,他们根本不会去质疑灵息运转的问题。
绿潇结合种种异常,沉声道:“可是修月这么一提,又不无道理,且那些怪事,也能说得通了。”
岑相竹立起身子,“总得去试试。”
一旁静立的谢灵津也动了动,侧过头看着修月,说:“你以前见过这种情况吗?”
修月展眉一笑,“可能没有吧。”
那边的岑相竹在与绿潇商量计划,他想凑过去听,步子小迈了几步后又定住,看了一眼不动的修月,僵直地立在了原地。
修月瞧见他这小动作,知道他又在左右顾虑,含笑往青卿那边走,与谢灵津擦肩时说了句:“去听啊。”
谢灵津眉眼一紧,因为被察觉到纠结的心思而耳朵微红。
走过去,岑相竹正肃着脸对绿潇说:“我要用竹息阵。”
绿潇长眉浅拧,说:“你受不住。”
“我控制好范围就能,”岑相竹正色道,“我练了这么多年了。”
绿潇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却没再阻拦,点头,“我会助你一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