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医在崇文馆住了几日,将崇文馆里外嗅闻勘验个遍,最终将物件锁定在了太子桌案上的舆图上。
这张图,李鹤轩每日都会抚摸察看,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只要摸着这张图,便有心中万里江山的运筹帷幄之感。
此人定是在崇文馆做过事的,才会对太子的习性如此了解。
宫强领太子教令,全力搜索东宫,赢帝亦下旨,授东宫十卫率可在宫内各殿查案,不得有阻。
一时各路慌乱四起,有刚刚站队过来东宫的臣老,忧心前途渺茫,亦有摇摆后仍选择袁党的,庆幸自己的选择。
所有人都明白,如今前朝后宫,只有太子与袁氏一族的较量。太子刚羽翼渐丰,就遭遇大难。
谁能不说,这,仍是袁族的天下呢。
连赢帝都辍朝几日,日日往东宫探望。虽说太子的身体状况消息严密封锁,但所有人都认为,归巢雏鸟始终斗不过老辣雄鹰。
可即便是如此,皇后那边也依然不得轻松。
太子日前在朝上甩出的金广福的账本,直指工部。赢帝已下旨严查,如今户部领衔,与工部一起开始倒查几年前的商船上税记录。
有了金广福的账本,这简直就是翻开书来直接打脸,水部司自然是全部没有登记的。
袁宏余自知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摊上袁氏这个姓,就是他不得不深陷的原罪。
他不想的,他根本不愿踏进这个火坑,可他姓袁,他是当今皇后的胞兄,他的女儿曾为太子侧妃,曾是太后选定的太子妃。
荣华富贵,皆由人赐。一朝破漏,亦如湿指点纸。
翻覆只在顷刻间。
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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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殿内,袁竖坐在座下,看着座上抚着还未见起肚子的皇后娘娘。脸上的愁云都是稳静的。
“今晨,宏余向皇上递交了辞呈,说什么因失察而自摘官帽,让皇上以儆效尤。他是要儆谁?效谁?”
袁竖拨着茶碗盖,缓缓喝下一口茶,倒也看不出有多大的气愤。
“这个宏余啊,本念其丧女,心不在朝内也就罢了,这才只是查个账,就把他吓得,当真是不堪用。妹妹,看来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
袁竖的视线落在皇后的腹部,又转到她的脸上,定定地看着她。
皇后轻叹一口气:“毕竟是自家哥哥,在此危难关头,他不站出来护着妹妹也就罢了,还做了龟缩之人。”
皇后顿了顿,忽又释怀:“我这个哥哥呀,打小便是如此。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幼时你我出个什么事,他向来都是胆战心惊的。姑姑能将他扶到工部这个位置,也是念其是个好拿捏听话的,但真要担起事来,还真是指望不上。”
袁竖微微皱眉:“也就皇后娘娘心大,还能替他说话。不过如此也好,至少户部再怎么查出纰漏,宏余也都担下了,到不了皇后这边。如今户部也参与进来了,那个崔德浔做事倒是醒目,只是乾尚书那边……不好掌握。”
乾庸自前朝起便与楚义估同好,也是一直护着皇上的人。只是楚义估退出朝野后,他便安静了许多,兢兢业业稳在户部,等着有朝一日功成身退。
“这么些年他也未出过什么岔子吧?”皇后瞥向袁竖,“不搅事便好。”
“难说。再说,工部这个位置空出来,难保皇上又会做些什么安排。”
“太后也是,自打知道我……这么些日子,也惰了,这才叫东宫那野……太子得了空头。好在……徐大夫——”
“别说了。”袁竖打断她,“咱家玥阳赐了他,他又……这不都是应该的吗?哪怕是叫他去死,也是恩赐。”
皇后听完咳嗽几声,捂着嘴轻咬嘴唇。
要说哥哥说得也没错,可是,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年少青俊,皇后难免是有些动了情。
在没有危及利益的情形下,她还是想与他相亲相爱的。即便是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了他,也并不妨碍皇后对他的喜爱与欣赏。
“哥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替哀家做了不少事,眼下,咱们也正是用人的时候。”
袁竖将茶碗盖盖好,搁下茶碗:“皇后娘娘可曾有想过,为何他能给你寻来诸多奇药?为何太子殿下咳出的也是褐血?与齐王症状相同。皇后娘娘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他是否也曾对齐王下过手?”
“不可能!”
皇后一拍桌子,满脸惊恐。是啊,她怎么从未想到这一层。徐世隐依附于她,也曾依附于前太子齐王,怎么可能做出谋害之事。
这是不要自己的仕途了吗?
“他说了,他这次是遍寻奇医,特意找来服用后能咳出褐血症状的毒,就是要将此事引到是皇脉天疾上去,而不是中毒。毕竟咱们牧儿当初,医了那么久,不也未查出是什么病么。”
“可是皇上已经在查了。”
袁竖提醒道,嘴唇下撇,眉头微皱,他对这个徐世隐,总有一种无法掌控之感。
“此次若成事便罢,若是未成,东边的那个毛小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惹火上身啊!娘娘……还是太急了。既然娘娘已经有孕,又何必如此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