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给我!”他赶紧把馄饨碗拉到自己面前,又抢了程小满手里的勺子,扭头冲馄饨摊的主人说:“老板,再来一碗。”
程小满愣了愣,嘀咕道:“这么好吃吗,非得抢我的。”
裴怜尘又瞪他一眼,说:“先前在城外跟你说过什么?”
“吃一碗馄饨也不行?”程小满不解。
“不行,用一个碗不行,用一个勺更不行!”裴怜尘斩钉截铁道。
程小满不满意地问:“为什么?”
裴怜尘有点心虚,该怎么说呢,自己十几岁时,对赵承全是这样的小把戏,故意吃他咬过一口的糕点、状似不经意地用他的茶杯、像真正的好兄弟一样趁着打闹朝人身上扑······
他自个儿百转千回的,吃到同一块糖糕能辗转反侧高兴三天,对方倒是一无所知,还会傻傻地问他怎么不再拿一块。
那时他会故意说赵承手里这块更甜,赵承就会真的把另一块也咬一口试试,然后递给他说是一样的让他再尝尝,浑然不知又叫他偷到一口甜。
当年小把戏玩得太多、太不要脸,以至于仅仅是回想一下都十分心虚。
程小满是没别的意思,但自己光是看他拿着那个勺子就觉得尴尬极了。
“总之,就是不行。”裴怜尘理直气壮地说,“规矩是我定的,我说不行就不行。”
“好吧,我知道了。”程小满气鼓鼓地说,“总之就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裴怜尘低头吹着馄饨汤,没好意思搭话。幸好摊主手脚麻利,不一会儿新的一碗馄饨就端了上来,饿了快一天的程小满也顾不上不满了,闷头吃起来。
等吃完饭回到家,已经快四更天了,丁素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身上还穿着女子的衣裙,在院子里头睡着了,他睡觉姿势很独特,不躺着,而是把自己半截埋进土里,七扭八歪地闭着眼,偶尔还轻轻地打几声小呼噜,用他的话说这叫汲取天地灵气,还试图拉过裴怜尘跟自己一起半截入土。
幸亏家里没有外人来,不然看见丁素睡觉的姿势,能被当场吓撅过去。
裴怜尘心里头对丁素有气,气他吃自己的穿自己的住自己的,明明答应了自己照看程小满却先跑去玩了,把程小满一个人丢在那可怜巴巴地画风筝。
越想越气不过,裴怜尘趁着丁素和程小满都睡着了,偷偷去把丁素的胭脂水粉都藏在了自己床底下,反正也是花自己钱买的,自己收着也不理亏!
第二天丁素找了半天没找着自己的宝贝们,眼泪汪汪地去求裴怜尘再给他买一套,裴怜尘不答应,丁素于是素着一张脸嚎啕大哭起来。
原本裴怜尘是不打算搭理他,想着他哭累了自然也就消停了,谁知丁素哭起来好像真的不知道累,哭着哭着跑去给自己打了一桶水,一边哭一边喝水,一边喝水一边打嗝,哭了整整大半日!
到了下午,连在院子里练剑的程小满都忍不住频频抬头看他。
裴怜尘都有些犹豫了,踌躇着想进屋去把那套胭脂水粉拿出来还给丁素,还不等他有动作,程小满先朝丁素走了过去。
“你·····嗝,怎么不,嗝····呜呜,不练了,嗝。”丁素哭得满脸都是泪痕。
“素素姐,你为什么哭啊?”程小满从头到尾不知道胭脂水粉的事,很是疑惑。
“我的,呜呜,我的胭脂水粉丢了,嗝,肯定是昨天咱们都出门去······家里遭了贼,我新买的,飞霞轩今年春款,我起了个大早,排队去抢到的,呜呜······我没有用的了,嗝,他,他不给我买新的。小满,你,你评评理,人家一个男孩子,都委身跟了他了,他连一套胭脂水粉都不给人家买。”
“哎,你!”裴怜尘真的服气丁素这张全是瞎话的嘴,“你当着孩子不要乱说话。”
“素素姐,等以后我挣钱了,给你买。”程小满挠挠头,“你别哭了,你不搽胭脂水粉都那么好看,一哭我都没法专心练剑了,老想看你。”
裴怜尘目瞪口呆。
丁素呆若木鸡。
“你小子!——”裴怜尘想问你小子跟谁学的,但是忽然想起了月如瑾,答案显而易见,根本不用问!这种乱七八糟的话肯定都是跟月如瑾看那些乌七八糟的书学的。
丁素不好意思地捧起自己的脸,忸怩道:“小鬼,你吃了蜜吗,说话这么甜。等再过几年你长大了,来亲口尝尝我身上的花蜜呀~也甜着呢~”
“丁素!他才十四岁!”裴怜尘抄起墙边的扫把作势要赶他走,“你怎么敢同他这样说话!你再这样我就把你赶出去!”
丁素哈哈哈地笑着跑开,一边跑一边说:“怎么了怎么了,你生什么气,你又不要我,还不许我找弟弟么!啊~好寂寞~明明恢复了人身却没有人来与我共度春宵~快到人家开花的时候了,哈啊~真的要忍不住了~裴仙师~你追着人家,人家要误会的,啊~~”
裴怜尘被他臊得说不出话,拿扫把追着丁素在院子里跑了几圈,愣是一扫把也没打到。
“我下个月就十五了。”程小满忽然说。
程小满的爹娘捡到他的时候,四月十六,正是小满时节。
裴怜尘停了下来,一时没有说话,他知道程小满这是又想家了。丁素见他们都不出声了,也噤了声。
“今年想要什么生辰礼?”裴怜尘问。两人结伴同行的第一年,程小满要了十根糖葫芦,把自己吃到哭;第二年,程小满要了一只烧鸡,还分了裴怜尘一半;第三年,是他们最穷的一年,程小满只要了一束野花;第四年,正好遇上桑栩的事,折腾起来竟给忘了。
“不知道。”程小满低下头抠了抠剑柄,又转身走到院子中间,闷头练起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