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人有七情,魂修生七情而凝为魄。心主喜,这一瞬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快乐,因此生出了心。
七情魄成的那天,他便能成为真正有血有肉的人。
“师父,外头颠簸,回飞鸢上看吧。”云无囿说。
“不想回去。”裴怜尘紧紧地贴着云无囿摇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没有梳头发,也没有换衣服,乱七八糟的。”
云无囿不由得失笑,师父竟然还在纠结这些么。
“你弄出的东西好看,我不好看。”裴怜尘有些委屈,眼角飞红。
“怎么会。”云无囿哄道,“不过是些小把戏,师父看了喜欢才是好的,师父若是不喜欢——”
“我喜欢,我喜欢!”裴怜尘生怕他不明白,反复强调道,“我好喜欢!”
“那师父不要难过,开心点好不好?”云无囿问。
“好。”裴怜尘忽然有点想哭,赶紧闭上眼睛忍住了。他不能哭,阿驰给他看这么漂亮的东西,他应当十分开心。
云无囿听出他尾音里带着哭腔,并不知道裴怜尘心中的百转千回,更不敢去做什么不敬的贸然揣测,只以为他还在为了没能穿上好看的衣服来赏灯而委屈,心里便盘算着要如何哄师父开心。
轻轻拍着裴怜尘的背哄了一会儿,云无囿来了主意,松开怀里的裴怜尘,转而拉起了他的一只手,说:“师父不要闭着眼睛了,带你看好玩的。”
裴怜尘睁开眼,云无囿于是拉着他往前飞去,在星河中穿行,另一手展开扇子晃了晃,银色的光团从扇子掀起的风中飞了出来,化成了大片银色蝴蝶,在前方盘旋飞舞,不等裴怜尘惊叹出声,那蝴蝶又变成了许许多多的飞鸟,飞来围绕在他身边,云无囿忽然松开了拉着他的手,裴怜尘还未回过神,那些飞鸟哗啦啦簇拥过来,带着裴怜尘往上飞。
“阿驰!”裴怜尘低头,有些惊慌地伸手想去抓云无囿,却发现云无囿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于是安下心来,由着那些飞鸟簇拥着自己,过了一会儿玩心渐起,伸手去戳自己面前的飞鸟,刚戳了没两下,那飞鸟砰地一下消失了,裴怜尘一愣,周围簇拥着他的飞鸟也都接二连三地消失,他惊呼一声往下落,又忽然觉得自己落在了什么东西上面,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发现自己落在了一只银色的鹿背上,那鹿载着他忽然向前奔跑,他连忙抱紧了鹿的脖子,由那鹿带着自己在夜色里往前驰骋,夜晚的风很大,吹得他的衣袍纷纷向后扬起、鼓荡作响,头发或许也乱得不成样子了,白玉簪斜挂在发髻中摇摇欲坠,蔽目的丝带在脑后飘荡着,与散落下来的发丝一起在风中飞舞纠缠。
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都变得更加乱七八糟了,怎么办呀,裴怜尘想。
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云无囿的用意,他这样伏在鹿背上、抱着鹿的脖子时,正好可以看见下方那浩浩荡荡的星河。
云无囿就在更前方,倒着向后飞掠,手中折扇晃动,扬起无数的银色光团,随着风纷飞而至,铺天盖地,美不胜收。
裴怜尘的目光从漫漫星河中拂过,落在云无囿的脸上,发现他也在静静地看着自己。
我好像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裴怜尘盯着云无囿想道,这天地这么大,竟然只能看见他一人。
许久,裴怜尘松开了一只抱着鹿颈的手,朝云无囿的方向伸了伸。
想碰到他。
云无囿时刻都在注视着裴怜尘,立刻就发现了他的动作,于是不再后退,立刻飞身上前。
银色的鹿倏然消散,云无囿拉住了裴怜尘的手,将他从更高的空中拽下来,落在了自己怀里,一同沉进了星河中。
云无囿抬手捏住了裴怜尘脑后的簪子,将那快要掉出来的玉簪小心地往里推了推。
就算乱七八糟的,阿驰还是会牢牢抱住自己,帮自己整理好一切,裴怜尘忽然觉得十分安心。
“阿驰,我好喜欢你。”裴怜尘认真地说。
“啊,我也喜欢师父。”云无囿淡淡地应道。
裴怜尘不说话了,他觉得云无囿不够认真,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他却说不上来。
以“神族”的年纪来说,他还是个幼崽,并没有到能知欢爱懂繁衍的年纪,上天不告诉他,云无囿也不同他说,他两眼一抹黑,只能生闷气。
但很快,云无囿察觉到他情绪低落,又变着花样的哄他、讨他开心,裴怜尘便忘了这茬,跟着云无囿在天上高高兴兴地玩闹起来。
他们在这河面上方的空中玩了半天,机关飞鸢已经按照原定的路线慢慢返航了,那出租飞鸢的伙计看着空荡荡的、干干净净好像没有怎么用过的飞鸢陷入了沉思。
刚刚真的有人来租借飞鸢吗?
伙计赶紧打开抽屉,清点了一番银钱。
还好还好,不管有没有人租飞鸢,钱收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