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卡哇伊的不只有饭盒布。

还有人。

午间一向是同学们聊天的好时候，一整个上午的课程之后大家总有这样那样的话想要和同伴分享。归功于莉莉安优越的听力，尽管主观上没有偷听他人交谈的念头，她依旧在纷杂的聊天声中轻而易举捕捉到了某条消息——

“诶，优奈酱听说了吗？排球部有个新生居然把教导主任的假发打掉了！”

说这话的是位不知道名字的女生，一边说话一边憋笑，从她发颤的声线可以很轻松就推断出她对教导主任的幸灾乐祸。不过对这个年纪的中学生来说，看到老师出糗的确是件值得津津乐道的事。

她旁边那名叫优奈的女生也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低低尖叫了一声：“啊，原来教导主任的头发是假的吗！怪不得他每天都是同一个发型，连分叉都没怎么变过！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名新生也太——嗯，怎么说呢，太有个性了吧？一开学就干这种事情吗，感觉有点像漫画里那种不良诶。”

所以教导主任的头发是假的。

莉莉安在大脑中搜寻了五秒钟，才成功调出这位老师的影像。嗯，中年男子，有些发福，激动的时候脸部脂肪会“Duang Duang”甩动，长得不好看。

以上，是莉莉安对于教导主任的全部印象。

前面的女生继续补充：“不良么？这样想想，确实有可能呐，刚开学就公然和教导主任对着干。据说还是一年一组的同学呢！”

“诶，等等，一年一组不就是我们班吗？”

两位女生终于发现了盲点，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们呆滞对视。

乌野教室的桌椅是一人一座，为了方便聊天，那两个女生把座位暂时拼到一起了，还互相交换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便当。

交换便当，莉莉安环视了圈教室，发现在这里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就像课间的时候经常有小姐妹手拉手去上厕所。

但很显然，从来没有过朋友的莉莉安并没有过这种体验。

她只是微微偏脑袋，看着斜前方两名女生互相凑近的背影。

说悄悄话的时候她们会虚掩着嘴巴靠近，两个脑袋短暂地贴在一起。然后在某个时刻，对视一眼，再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又或者在某一时刻，同步呆滞住，比如现在。

虽然聊的是些枯燥的八卦，那两个女生看起来却很愉悦的样子。

午间阳光洒在她们身上，发丝泛出微弱的金色光芒，很有校园番里明媚而美好的氛围感，所有观众都会微笑着感慨“这才是青春该有的样子啊”——的那种氛围。

也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在莉莉安身上的氛围。

大概是因为十二点的阳光太过耀眼，吸血鬼看得有些烦躁，转移了视线，并再次戴上耳机。

点击播放之前，另外一个方向，又有一对好友的笑声传进了耳朵。隔着耳机，晕染出不太真切的质感。

才周一，她们就约定着放假的时候一起去秋叶原买谷了。

摇滚乐已经涌入耳朵了，却在第五个鼓点弹出之前戛然而止。莉莉安觉得自己或许也可以像她们那样说点什么，不然整个教室就自己这块角落最为安静。

于是她摘掉耳机，伸出食指，戳了下前桌。

日向翔阳温吞吞转过身子。

此时橘子头的嘴里还有一个饭团没咽下去，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几乎和花栗鼠一模一样。配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如果厄里斯女士在的话，一定又要捧着心口黏黏糊糊感慨“卡哇伊呐”。莉莉安面无表情地想。

短暂的停顿后，日向翔阳加快了咀嚼速度，咽下最后一口饭团。然后凑近身子，直勾勾望着莉莉安，眨了眨眼睛。

莉莉安甩开刚刚的联想，直接问：“你打掉了教导主任的假发吗？”

“！！！”听到这句，橘子头似乎瞬间就短路了，整个人再次红成了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没、没有！我、我不是故意的——就、就接球的时候不小心…然后球弹到教导主任的脑袋上…假发就掉了……”

“就掉了……”

“掉了……”

最后日向翔阳彻底放弃挣扎，在原地退化成一团凌乱的线稿，看起来就快被风吹走了。

莉莉安先前那些微妙的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少见的愉悦。

或许那些女孩子喜欢聊天是有道理的。

橘子脑袋涨红脸的样子，无论看多少次都很有意思。

过了很久日向翔阳才重新恢复实体，脑袋蔫答答地垂下去，瓮声问她：“莉莉安同学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啊，明明当时在体育馆都没有看到你的……”

说这话时他甚至羞恼得没敢看莉莉安，脑袋像蔫掉的植株那样越埋越低，声音也闷闷的。

因为低头的姿态，莉莉安看清了他头顶那个小小的发旋。

鬼使神差地，莉莉安抬手，轻轻摸了摸日向翔阳的脑袋——

和想象中一样。

软软的。

她动作很轻，只有点轻微的力度，可橘子头的感觉神经却未免过度发达了，猛然抬头，发出了单音节的：“诶诶诶？！”

日向翔阳猫咪一样的瞳孔短暂收缩，不可思议望着面前的女生。

莉莉安迅速收手，面不改色说：“刚刚你头发上有片羽毛。”

“……噢。”日向翔阳低声回道。

莉莉安的借口找得很仓促，而神经大条的日向翔阳也没能调动为数不多的脑细胞思考，为什么自己头发上会有莫名其妙的羽毛。

他只是在心里默默变成一列小火车，不住地呜呜呜鸣笛。

-

乌野的校门口栽着几株樱花树，等天气渐渐暖和之后，满树的粉红樱花便开了。

那是种很漂亮的颜色。每次风吹过，花瓣都会从枝头轻轻坠落，原地下起安静的粉色大雨，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某场美好的梦境中。

在樱花全部绽放的时候，日向翔阳也终于如愿以偿加入了排球部，成为一名正式队员。

拿到队服那天，他的灵魂就像出窍了一般，脸上总挂着晕乎乎的笑容，在莉莉安面前接连转了好几个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