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诊 梦里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一桥又在做噩梦了。
已经分不清是第几次身处黑暗,不同的是这次他连仓皇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双手失魂地垂在身侧,任由黑气吞噬自己。
【喜喜……为什么停下……】
一桥脑袋抽痛,缓缓捂住耳朵蹲下蜷缩,黑雾舔舐他的皮肤,在他耳畔窃窃私语。
不知不觉他身形缩小,硕大的手掌拉着他,以不容质疑的力道牵引他走过长廊,两侧尽是低头臣服的臣子。
【喜喜,你注定会上那个位置,将军的位置本该是属于你的。】
他的父亲、族亲、臣子、仆人都对他这么说。
他会成为将军,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有阻碍就除掉、有高墙就拿敌人的尸体迭出阶梯,如果敌人不够,那就把手下的尸体也迭上去,他才是最重要的人,世界该为他效力,这是他活着唯一的价值。
所以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如此害怕?不这么做他就什么也不是了阿!!!
红丝紧勒他的脖颈,强迫他无声尖叫。
脚下的尸体倏地抓握他的脚踝,那个浑身是血的尸体又变成自己的模样,对他狞笑嘲讽:『你想去哪?你又能去哪!?』
黑雾迫不及待地涌入五口,恐惧灌满整颗大脑,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地向前伸手,却只抓住一片虚空。
谁……谁来……
【叮。】
『一桥大人,在奇怪的地方睡着了阿。』
冰凉的手平稳地将他拉出黑雾,一桥勉强撑开眼皮,只看到一双淡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丝芒。
【叮。】
轻柔的铃声再次响起,恍惚中他回到宇宙飞船上,走廊的拐角坐着飞船那个老是在阿哈哈哈很很烦人的船长与他的副手……好像叫坂本辰马来着。
外头走廊上有些看起来像殭尸的船员在游荡,让人想起那次浑沌香菇派对,但一桥不记得有跟坂本他们走一块过,视野内也没有任何彩色孢子。
『你到底想做什么?』一桥听见自己说,他的嘴自顾自地张合着。
『让将军茂茂成为逝去之人,并将你们的同伴逼至此地的人可是我阿。』
他瞳孔紧缩。
怎么回事?将军?别说杀死茂茂、那时候他连记忆都没恢复!怎么可能有机会──
『因为你没有死去的权利。』
坂本的声音打断惊愕,那个毛躁、跟他同伴一样不着调的墨镜男回过头,眼神平静沉着。
『包括你的所作所为在内,你有义务见证这个国家的将来,不论你落魄到何种境地。』
『明君也好、昏君也罢,既然你背负国家,就别以为自己能轻易死去。』
不过短短几句话,压得一桥喘不过气。
但是……悬宕恐慌的心却莫名落地了。
【叮。】
一桥浑身一颤,抬起头时冷汗打湿他的衣服。
他还在飞船上,周遭呈现欢乐的氛围,船员举着酒杯与美食勾肩搭背在唱水手歌,这是枪战结束后、回到地球前的派对。
他的映像很深,因为这时候桂被大家吊起来当糖果小马。
一桥攒着酒杯,他无法分清哪部份才是梦,真的有被海怪吞掉吗?还是其实他一直在飞船上没回地球?
「玩得还开心吗?一桥大人。」
熟悉的嘶哑嗓音让一桥一个机灵,差点把酒翻个底朝天。
医生就坐在他对面,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金色的酒啜饮。
医生坐姿歪斜,他朝一桥举杯致意,脸上笑容灿烂得像变了个人,「这般闹剧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着。」
「你……」一桥盯着那双像在闪烁的瞳孔,喉咙干哑。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日花低语着过去未来。」
「什么?」
一桥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作恶梦做到神经衰弱。
医生放下酒杯,他十指交错瞇眼而笑,「你最近一直在做恶梦,不仅是经历过于荒唐的冒险导致。」
「哈哈哈,让本人猜猜看,失忆前你受佐佐木先生邀请去了金子师兄的实验室,还喝了“根本是给小孩子的感冒糖浆"……您是这么说的对吧?金子师兄当时很不爽呢,现在看来药的功效不仅仅是失忆和毛茸茸的耳朵。」
碰的一声,一桥猛地撑在桌缘死盯着医生,「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是你自己做了什么、还有即将做什么。你在害怕什么?怕到堂堂一个野心家居然到现在都没下达对本人和金子师兄的通缉令、甚至还甘愿让本人当你的护卫?」
医生歪歪头,他笑意中多了份诡异的温和,拾起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禅杖,他缓缓走至一桥身旁,微微弯腰让那双闪烁的瞳孔凑近。
明明他们身高差不多,一桥却有被巨物俯视的错觉,他本能地屏住呼吸,却不敢移开视线。
「执念越深、越纯粹的人越容易被吸引,听见花的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