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诊 终点站到了
食灵神,是黎明的"守护灵",在黎明就职大江户医院、被同事骗去闹鬼的大楼时,祂首次被阴阳师晴明注意到。那是怪异的未知存在,祂吞食身周灵气恶鬼,杜绝黎明接触一切神怪的机会。
所做一切,只为了阻止被封印在胸腔的花朵再次苏醒、阻止黎明向花朵许愿。
……然而,作为牢笼本身,食灵神不可避免地被花朵侵蚀,早在午夜入侵黎明的梦里、早在黎明想起自己来自何方,那份源自邪祟的力量便已撬动封印。
祂自复数的执念中诞生,其中最为强大的,是最后一任祭祀保护黎明的执念……以及、篡夺神格的新神,想要吞噬黎明的执念。
现在,他们与神明的距离,仅剩一道破烂不堪的锁。
……尽管破烂,食灵神仍在燃烧,顽固地伫立在凝固的虚无中照亮她。
摇摇欲坠的灵体低垂鹿首与黎明相视,幽蓝碎光不间断地自祂眼眶溢出,火焰连成丝线、滴落,打湿黎明的脸庞。
黎明抬起头,火焰没有灼烧他,只是在头骨与脸上划下泪痕。
他的嘴角扬起,笑容虔诚,轻声地、如同小孩在长辈耳边分享小秘密般地,说:
「您说过,要我去活在那片蓝天之下,去为相识与还未相识的人感受喜悦。」
「此时此刻,便是那份喜悦于我的意义。」
【……】
此刻,时间失去了意义。
人面鹿骨不断地垂下头骨,直到他们头骨相连交融,直到空洞的眼眶合而为一,直到光点不再流淌。
铃声响起,蓝色火焰熄灭了。
十几尺高的骨架嘎吱作响,那声音像树干断裂、又似鸟喙啄壳,血管般的红丝自断裂肋骨探出新生的枝芽。
又一声铃响,红丝贯穿祭祀的胸腔。
霎那间虚无中响起餍足的叹息,地面自黑暗分离,如同最纯净的水面映照众生倒影,以及白色花田簇拥的鲜红眼珠。
水面上红色涟漪回荡交错,一个个圆相会形成六办的生命之花,花蕊处丝线喷涌,成百上千个节点于黑暗中罗列,螺旋交织出由无数鸟居构成的长廊。剩余的丝线贴伏鸟居两翼,它们接连挂起灯笼,以心血为油、执念为芯,自黎明跪伏的大门为起点,点亮长廊。
每当有一座鸟居点亮灯笼,鸟居便向起始的鸟居靠近,直至它们完全交合,空间距离好似被未知存在肆意玩弄,无限延伸的鸟居长廊眨眼间压缩唯一。
鸟居尽头的存在终于从虚无中拉向现实,得以被窥见形貌。
那是、与山峦同寿的巨大枯骨。
祂有类人的肋骨、兽的支干、鸟的爪子、有蹄类的脊椎,祂的肢体像被外力曲成盘坐的姿势,脊椎上半处消失无踪,金色的脊髓自其中溢出。
金血滴落,没入暗红水面,没有溅起涟漪。
截断的脊髓上方没有头骨,祂的头颅,是朵盛开的六瓣花。
白祉,是白色的神明。
白色的花瓣中央,红色的眼瞳眨阿眨。
「现在,你们仍要相信那名跪在邪祟跟前的祭祀吗?」
作为祭典的观礼者,虚忽然开口问。
哪怕如此怪诞的景色直逼面庞,身边那三名武士仍牢牢握着刀柄,禁锢虚的力量没有退却分毫。
明明那怎么看,都不是会无私奉献的天使,为什么他们依然选择相信黎明?
「如果说通向大义的门会将人带往深渊,那为了理想踏足地狱又如何?」桂沉声说。
「一心求死的家伙,看到地狱大门时反而想要退缩了?」高杉冷声嘲笑。
「邪物、卡密什么的,我什么都不晓得。」
怕鬼的银时垂着眼说:「只是有个死要面子的朋友,突然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拜托我相信他。」
「我阿,才不想看见他那副死样子,所以哪怕他要拉着我前往地狱,我也只好跟着去了,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松阳的弟子们,全部都是无药可救的蠢货。
虚忍不住想道。
真可惜阿,明明他想看见的,是他们绝望的表情。
与松阳和那家伙的赌局,得延长了阿……
枯骨低伏靠近鸟居勾勒的方框,那六颗眼珠与禅杖中央的花纹重迭,齐齐注视跪地匍匐的祭祀。
【你的名字是】
被污血浸染的地面荡起涟漪,搅起由无数人声交迭而成的嗓音,似哭似笑、如歌如嚎。
「黎明。」
【你的愿望是】
「愿此方水平,愿众生皆宁。」
【你要交换的是】
「……」
黎明缓缓抬起头,面色平静、虔诚。
「我。」
红眼珠笑如弯月,硕大的花朵疯狂挤入鸟居,将献出自我的祭祀一把吞咽。
然后,世界陷入了黑暗。
~–~﹉﹋‥~
滋……
四周一片黑暗,你的脑袋嗡嗡作响,脑壳疼,大概是撞到脑子了。
撞到……对了,刚刚列车在黑暗中撞翻车,这次的撞击比以往都大,哪怕把安全带打了死结,你也没逃过飞出坐位头撞车长大门的命运。
现在的你躺在停电的列车里,就好像坐上末班车睡过头,睁眼已经到了维修站一样茫然。
──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故事可是到最关键的时候阿!这不就跟游戏比赛直播到最终决战时被断网一样了吗?不可以啊!现在故事到底进行到哪了啊?
你猛地爬起来,在黑暗中摸索墙面,脸皮在冰冷的墙上拖移,扭捏但迅速地摸到列车车门。
滋……
那个唤醒你的电磁噪声再次响起,这次距离更近了,就在你的头顶。
你抬起头,车门上方显示站名的LED跑马灯终于恢复运作。
【本站:结局】
什……
手心贴着的车门有金属一贯的冰凉,但那比不上此刻流经你心脏血液的温度。
你忍不住敲打车门,大喊:「喂喂喂怎么就结束了?刚刚那些怎么想都不该是结局应有的样子吧?这不就跟明明插了各种向往美好未来的大旗,大结局时却让男主角切腹后带着反派跳海自杀一样抽象吗!?效仿大赤老师那种事情不要阿!观众比你想象中脆弱啊!喂!」
空荡了车厢中无人回答,你只能继续敲打车门。
滋……
这是辆没有保修的老旧列车,在你敲了六十九下后车窗开始闪烁。
玻璃窗在你坚持不懈的敲打下化为电子花屏交替着过饱和的色块,最后定格在黑色接口跳出的弹窗,一个等待输入的黑色文件,想来这个设备的使用者惯用暗色系面板。
那代表输入文字触的直线在原地闪烁数秒,然后缓慢地拉出白色的新系明体。
【我不擅长写结局……不对,事实上,我从来没写过结局。】
【写过的故事只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坑洞,它们被我遗弃在角落的文件夹,我想我连作家都算不上。】
【只是这次的故事长得出乎意料,长到让我有种这次我或许能创作出什么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