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杨善头蒙被子,被沈逸舟情急之下施展过度的热榻法术捂出了一身薄汗,他刚冒个头出来,又突然想到什么,忙缩了回去。
此刻有一个分外尴尬的情况——他的确记得如何施展《神幻法》,但问题是,他没记住自己先前那张假面孔。
这就十分要命了。
天悟仙尊已经在一墙之隔的门外,与白明瑞简短两句对答,眼看便要进来了。
后窗才修好,修得比原来还扎实,就连跑路都来不及!杨善顿时感觉床榻变成了一块热烙板,烫得人心慌神乱。
他被祁仙君看到面孔这事,此刻难受劲儿过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不巧的是,白善这个身份也经不起细查,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问题跟爆竹似的一连串炸了。
眼下他一旦被发现,不止是他,谭病暴露也是早晚的事。想到这一关节,杨善整个神经都绷了起来,唯恐哪个细节被发现不对劲。
房内勉强布置妥当,沈逸舟便走过去开门,谭病抓住这点时间放下了两层床幔,俯身低低说了句“装睡”。
杨善朝他点了点头,深深吸口气,看着床幔被合拢到不剩一丝缝隙,又重新缩了回去,以一个侧躺的姿势背朝外边,尽可能放松自然呼吸。
玄关处,沈逸舟微笑朝天悟仙尊拱手行礼,一切都很寻常,除了笑意有些浮于表面的僵硬。
“逸舟也在?”天悟仙尊没注意到他表情的细微异常之处,踏步进门,随口问了一句:“白善可好些了?”
沈逸舟道:“大好了。”
绕过玄关屏风,进来便发现屋内还有一人,正在榻边原地打坐。天悟仙尊脚下一顿,他记得这名弟子,刚入宗时,便与白善一起获得了玄鹤认可,后来还特意看了名册,若是没记错的话:“……你是白疾?”
谭病不疾不徐地起身,行了个礼:“是,见过掌门。”
天悟仙尊打量了谭病两眼,只觉得这人眉眼有些眼熟,却又细说不上来。他微微颔首,把话本和丹药顺手搁在桌上,然后目光看向前方遮挡到密不透风的床榻,轻声道:“睡着了?”
谭病同样低声回道:“睡着有一会儿了。”
沈逸舟提起茶壶要倒水,被天悟仙尊抬手制止:“不必,我看看就走。”
没有坐下来的意思,天悟仙尊几步上前,似乎要掀开床幔瞧一眼情况。
沈逸舟动作一僵,只得先放下茶壶,又没敢贸然出言制止,看着天悟仙尊一步步走过去,越发靠近床榻,他下意识绷住了气息,用目光示意榻边的谭病。
——看你的了。
天悟仙尊正欲抬手,谭病先一步将床幔撩起,留下里边薄薄的一层纱幔,朦胧透光,能隐约瞧着寝被拱起来的弧度,却是半个脑袋都看不见。
“如何盖得这般严实?”天悟仙尊半步上前,正要有什么动作,却被旁边的谭病抢先。仿佛知道对方想做什么,谭病先一步扯动了下被角,微微露出半个披散头发的圆润后脑勺。
天悟仙尊身形一僵,顿时有种无处表现关心的无措感。
他负手背在身后,低低咳嗽了两声,转过身道:“看来白家家风和睦,你们兄弟之间感情甚好,如此挺好,挺好。”
一旁的沈逸舟见状,忙顺势让天悟仙尊坐下聊,天悟仙尊找到凳子,接过茶水一喝,方才的尴尬也就烟消云散了。
“弟弟有恙,作为兄长自然关心。”谭病微微垂着眼睫,话间十分自然地收回手,放下了外层床幔:“何况此事怪我。”他轻声叹了口气,“要不是我……阿善也不会……”
话音欲言又止,天悟仙尊奇道:“这有你何事?”他看向沈逸舟:“不是无节制地练习法术导致身体一时亏空的吗?”
沈逸舟还未说话,谭病道:“的确如此,只是……”他似是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眼神有些闪避,嘴唇抿紧,眉心微皱,显出几分愧疚的神情来。
沈逸舟微微瞪大眼睛,他虽搞不懂谭病在做什么,但还是很配合地显出惊讶,尽管这惊讶是真讶异于他毫无破绽的演技。
天悟仙尊面目一肃:“有什么不能说的,休要吞吞吐吐。”
谭病这才道:“这事说来话长了。”
“那便长话短说。”天悟仙尊一挥手,示意他到桌边坐下,并施展了一个简单的隔音法术便于谈话。
谭病从善如流地几步过去。夕阳在屋内投下窗棂的形状,四周都漂浮着淡金色微光,谭病坐下后,那位置半边是光,半边是影。他低低收敛着眉眼,也不抬头直视。
天悟仙尊就近又瞅了两眼,心中越发觉得这名叫白疾的弟子面熟,似乎真在哪儿见过。
谭病道:“第一日云水心上课,元仁不小心撞塌了里边的假山石,当日我瞧见一块石头上的纹路有些特别,似乎是什么符号,于是记了下来。”说时,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张纸,搁在桌上展开,“大概长这样。”
“这是……灵纹?”沈逸舟只看了一眼,有些没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