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悟仙尊亲自封锁宗门大阵后,第一时间召集执事长老,以银阙殿失窃为由,从四主峰率先开始找人,一番动作雷厉风行,部分敏锐的宗内弟子立刻嗅到一股风雨欲来的苗头。
但任谁都想不到,外边找翻天的人,此刻正窝在最令人想不到的莲花峰。
三人收到弟子令牌的消息时,只见上面讯息赫然是银阙殿失窃,要封锁宗门捉拿窃贼。
至于窃贼是谁,有何线索,偷走了何等宝贝以至于兴师动众,那是半点没提。接着‘窃贼’杨善被一阵捣鼓,套上弟子服饰伪装一番,又在沈逸舟的掩护下,大摇大摆地通过银阙殿法阵,回去寝室继续当卧病在床的白善。
期间,原本守在门口的白明瑞看着三道人影从外边回来,险些憋不住要哇一声哭出来。没人懂他复杂的心情,在杨善跑路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勤勤恳恳看着大门,从来没当过这么敬业的守门人,连邀功的台词都捋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在谭病进门的瞬间,他收到了一个极其微妙的眼神。
——办事不力。
白明瑞张了张嘴,看着寝门在眼前咯哒一声带上,只觉得他通往白家家主的大门也随之关紧了。
房内,躲过一重排查的杨善松了口气,三人坐定后,他单手指向门口:“那个叫白明瑞的,怎么还待在外边?”
谭病往外看了一眼,窗前一个人影踱来踱去。
正是竖着耳朵、抓耳挠腮却听不见的白明瑞。
“不用管,他喜欢在外边吹风。”
檐下风的确凉爽,杨善愣了愣,想起进门时白明瑞那热烈而殷勤的态度,又问:“那我们怎么变成他大哥、二哥了?”
沈逸舟闻言,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目光尤为诧异地瞥向杨善。
这话暴露的问题可太多了。
“此前太清宗选徒,白家子嗣众多,我们便借了个身份进来。”谭病简单解释一句,很快话锋一转,看向沈逸舟:“真人可见过祁仙君真面?”
杨善也下意识地看向沈逸舟,但答案随之从脑海冒了出来。
这些年在外寻找师兄,加之拜入宗门时祁仙君已然闭关,算起来,沈逸舟还真没见过祁仙君几面。他上一次见,还是丹霞峰收徒时。
祁仙君‘美名’在外,那时出现在大殿中的人却面孔极其普通,沈逸舟猜测祁仙君是用了遮掩面貌的法术,这等法术的关键通常在于——若是修为不如祁仙君,看见的便是另一张脸;只有修为达到一定层次,如四位主峰的峰主,他们看见的才是祁仙君的真正样貌。
在那之前,沈逸舟虽和祁仙君有过几次交集,但关于对方的样貌,那还真是处在传闻中,他也没有关心自家前辈‘美貌’的癖好,只得摇摇头:“我的确没见过,莫非这是什么要紧的事?”
要紧,当然要紧,杨善心说你要是见过,恐怕现在是不能这么淡定了。
谭病无声叹了口气,若说祁仙君与杨善到底有多相似,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
二人的眉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脸部轮廓都大差不差,站在一起说是父子都不为过。
然而他们动起来,其实又很容易区分。祁仙君大约不爱笑,若非必要,连话都说得少,唇角总是一条平直、毫无起伏的幅度,看去像一尊冰冷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祇。
不过那是许多凡人印象中的神。世人没有见过神,因此神的形象总是高高在上。
即便是修仙者,作为距离神祇最近的一批人,也只听过仙的传说。但在每个人心中,其实都曾有过神。尽管那些神的存在是触手可及的。
楚云陵想,或许正因如此,神才活在世人心中——因为即便是凡人,也可以救赎别人。凡人会相信,这是神冥冥之中的旨意;唯有修仙者,越接近这个世界残酷冰冷的中心,越加清晰明白:
最终唯有奋力自救,方是归途。
在第一眼看见祁仙君的真正样貌时,楚云陵也是无比惊愕的。
他和杨善一起长大,同样是孤儿,同样没有见过父母,然而他自有记忆以来,便清晰认知到这个世界并没有同族存在,所以他从未期待过亲人。可杨善不一样,他想过,他曾经在乎过。当他看见祁仙君的那一刻,便注定无法平静。
二人尽管如此相像,可了解的人却很难搞混。杨善许多时候都爱说爱笑,纵然白头亦有一股少年气,凡事总能轻易勾动他的心绪,因此他的眼睛时不时给人一种悲天悯人的感觉——如果这世上真有神,楚云陵会相信他是。
在短暂的沉默后,沈逸舟灵光一闪,遽然转头看向杨善,一种虽然离谱、但除此之外很难解释的猜想在他脑海中徘徊不去。
一开始,他以为师尊封闭宗门的种种手段,是针对近日琅嬛山陵寝被盗的事,然而经过谭病一问,他很快意识到事情并非如此。
‘可见过祁仙君真面’这话,更像是一种提醒。
“莫非……”沈逸舟想到杨善此前轻易瞒过太清宗一众前辈的易容术,脑洞大开:“辟邢你在宗内假扮祁师叔,还被他看见了?”
杨善一愣,哭笑不得:“我没这么无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