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疼,感觉像被生生疼醒的。
杨善睁开眼,就再没了睡意。他基本习惯这并不算很严重的头疼了,不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修炼了阴神诀不久之后,又并非全然因为这个,在魔界时他的神魂受伤过,种种情况叠加,不知不觉就有了这糟糕的毛病。
他深深吐了口气,单手撑着坐起,那半眯的眼缝终于完全撑开。他眉心还无意识地紧蹙着,额角落下来两缕发梢,滑过鼻梁,有些挡眼,他伸手捋了一把。这一下,他发现发梢雪白,整个人猝然站了起来。
紧接着,他站在榻边环顾周遭,肉眼可见地变得警惕起来。直到没有发现异样,他才缓缓放松,往后坐去。可刚坐下,他又突然像个弹簧一样立了起来,神色焦急,急匆匆地穿了靴,往外走去。
木门发出了久未使用的沉而涩的声音,听着格外刺耳。方才推开门,风雪迎面刮来,白茫茫的雪花带着刺骨寒风,令杨善手抖了一下。
“这是哪儿?”
他不禁回头看了看屋子,桌椅器具皆是木制,虽结构巧妙,但再怎么看,都是凡人的居所。
是在人界吧?可他怎么会在人界?他不是该去天堑吗?他明明应该在去天堑的路上才对。心中浮现诸多疑惑,他正要转身带上门,余光中忽然瞥见了什么。
那是三丈开外,有个人影正踉踉跄跄,几乎是一步一喘,看上去体力不支到快要栽倒。就在杨善有此担忧之时,下一刻,那人果真踩到一个雪洼,狠狠摔了下去。
然后过了片刻,没见人起身。
杨善只得身形疾掠,转瞬过去。
那人是侧摔下去的,大概彻底晕倒前用手撑了一下,那宽大的袖衫比人先一步贴在地上,白衫沾了不少雪水,墨发都凌乱地贴在脸上,湿漉漉、乱糟糟的,姿态本该是有些狼狈,可整个面目在冰雪的映衬下,白得透明,尤其这漫天雪花飘飞之中,反而有种异样凄惨的美感。
看骨架应当是个男子,就是太过削瘦了些。杨善抱起人的时候,手上都不太敢用力,确认一下脉搏,还算没什么大问题。
他回到屋子,把人放到自己醒来的那张榻上。论理,衣物是该换一换,几乎都湿透了。可他觉得这样做实在冒昧,一来,这屋子的主人不知是谁,不好去动人家的东西;二来,眼下这名男子也明显穿不了他储物灵囊里的衣物。
思索片刻,杨善只能凑合施加一个除尘术,又把人袖子衣领给理理顺,确保不会勒住呼吸,这一套动作弄完,他正要从灵囊中拿一颗丹药给人服下,却是神色僵住。
他的丹药呢?他那么多的丹药和法器都去哪儿了?!
难道他是遭贼打劫了?
杨善脸色阴晴不定,感觉是下一霎就将破口大骂的模样。
好半晌,他深深吸口气,数了数灵囊里零星散落的五六瓶丹药,捡了一颗喂给那名虚弱的男子,随后拉过被角,把人塞进被窝里回暖。
这时,他终于感到十分不对劲了。
他又开始仔细地打量这件屋子,桌椅摆设是用木头做成的,东西朴素之余都格外整洁,如果仔细看是有些空空荡荡的感觉,并不像有人经常生活。
他走向另一侧的桌案,那里摆放着许多雕刻摆件,几乎都放不下了,不值钱似的堆在一处——这可能是唯一显得凌乱些的地方。
杨善怔了片刻,回过神时,他已经把其中一个栩栩如生的鹰兽拿了起来,仔细看的话,这着实精妙,神态简直像活过来一般。他难免想起一些往事。
正这时,榻上传来一阵咳嗽的声音,听着略有嘶哑。
杨善转身走去,他刚出现在那男子的视野之内,便见那人也朝他看来。随后,那人双眸陡然睁大,一双琥珀色的浅瞳明显有了波澜:“阿善,你、你终于醒了。”
那人忽然一手紧紧抓向他,脸色尤为激动。杨善被他一碰,那根警觉的神经就蹦了起来,下意识要把人甩掉,但他又被耳边那声‘阿善’给震了一下。
片刻后,他低头看了看腕间那只格外修长、堪称养尊处优的手,紧绷的脊背慢慢卸下。
他眸光微微放低,打量起面前的人。好像被这陌生的视线刺激,那人眼底逐渐有些惶恐不安,那张苍白秀美的脸既瞧着虚弱,又实在柔和无害。
实在叫人难以升起警惕之心。
“我认识你么?”杨善目光直直看着他。
那人闻言,身形僵住,不敢置信地睁着双眸:“阿善,你,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他看起来非常惊慌,情绪激动得坐起来,却又犯了咳疾,气喘吁吁的,咳嗽到脊背都弯起来了。
不过,这人大概是极有涵养的,或者不愿意别人瞧见他的狼狈姿态,只一味衣袖掩面,咳着咳着,兴许身体多少疲乏难以支撑,就往前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