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亮笼在谢祁身后,隐隐罩出一圈守护。
姜玖嘴角勾起,眼底似有涟漪涌动,但仔细瞧,又淡漠地让人心寒,“好。”
谢祁却不甚在意。
他似乎心情大好,转身朝身后招了招手,“出来吧。”
姜玖投去注视。
一行大汉身姿挺拔,为首之人约莫四十来岁,眼神矍铄。
他身上的江湖气很大,见到谢祁时霸气拱手,不卑不亢道,“谢将军,别来无恙。”
谢祁回礼,“大当家别来无恙。”
“这位女郎……莫非就是我南梁百姓奉为神女的姝裳公主?”
姜玖微微颔首。
“有胆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大当家赞赏一笑,随即眉心笼起褶皱,“他娘的于湖刺史,这段时日愈发荒淫无道,弄得几个村子民不聊生,村里几个族长找到了我,说是要送些小姑子伺候我,哎我还不明白?定是那于湖刺史又要祸害良家女了!那些小姑子宁愿找我也不愿进刺史府,可我乔北枭是那种人吗?是吗?”
他环顾四周,身后的人随即附和,“大当家怎会欺凌弱女?如若不然,岂不是和那于湖刺史一样了?”
“小姑子们都被我安顿在寨子里,也算免遭那禽兽祸害了,我家夫人气不过,就怂恿我去教训教训那厮,结果兄弟几个见钱眼开,就……就拿了些钱财,一半给了族长们买粮,算是回馈他们的聘礼,另一半,哥几个全给家里的夫人们了……”
明明是理直气壮的架势,可说到最后,他竟有些心虚。
谢祁轻笑,“都是民脂民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大当家不必介怀。”
“嗐,我也这么想的,谁曾想那于湖刺史竟贼喊捉贼,百姓乐意,寨子上的兄弟乐意,他倒不乐意了,还敢告到朝廷去,哥几个早磨刀霍霍,就等那祖三郎来了一并拿下,结果上苍开眼,祖三郎死了,嘿!来的人还是谢将军……”
“来的人是长公主殿下,我谢祁只是个随侍。”谢祁勾唇。
乔北枭抬手拍了拍脑门,“瞧我,长公主拿下魏国和谈书,乃女中豪杰,是我糊涂了……”
说罢,他郑重望向姜玖,“长公主殿下,其实早在您出发前往于湖时,我就已经给谢将军去信了,今晚刺杀一事,可与我这几个兄弟无关!”
姜玖颔首,“大当家是谢将军的朋友,本宫信你。”
乔北枭继续道,“殿下与将军遇害,于湖刺史欲上报朝廷,一边搬救兵,一边企图混淆视听,他们已经给殿下做局,届时殿下和将军一进于湖,您遭山匪掳劫的消息便会散开,他这是想让您陷入舆论的漩涡,好无心探查真正的民意啊!”
谢祁安抚,“上报朝廷的折子已经被我拦下了,于湖无人救援。”
姜玖垂了垂眸,嗤笑道,“玩来玩去,还是在拿女子的贞洁说事,本宫虽无所谓这些,却也不得不在意‘名声’二字。”
“这便是谢将军要我等来见殿下的缘由了,我们虽沦为山匪,那也是被于湖刺史逼上梁山的!如今遇见长公主殿下,自然愿意追随,只不过,明日入城,若那于湖刺史要以偷盗罪问责哥几个,还望殿下网开一面……”
“问罪?大当家何罪之有啊?”姜玖唇角拉开一线。
熟悉的顽劣漾开在瞳仁,谢祁见之,轻笑着拍了拍乔北枭的肩膀,“大当家不必担忧,长公主自有安排。”
……
晨曦穿透夜幕,将朝晖洒满于湖。
姜玖的马车刚驶入城门,就见街道那头冲来数十匹骏马,“让开,都让开!”
赶早集的百姓被粗暴地拂向两边,更有摊位被掀翻,菜品滚落一地,一辆马车急速驶来,卷起一骑烟尘,瞧着急促不已。
姜玖从晃动的帘布中极目远眺,直至对方行至车前,恰到好处地收紧缰绳。
对方三步并作两步下了车,径直跪在姜玖马车前,“下官护驾不利,赶到时长公主与将军已不见了踪迹,听将士们说,是山匪掳走了长公主……”
“放他娘的屁!”
马车中传来一声叫骂,仔细听,似乎是个粗鄙不堪的大汉。
跪伏在地的男人猛地抬起下巴,双目瞪得滚圆,“长……长公主?”
原本喧嚣的街道顿时落针可闻。
白皙修长的指尖缓缓掀开帘布,众人伸头去瞧,只见马车内美酒佳肴,谢祁与一面容粗犷的男人正谈笑对酌,好不惬意。
“于湖刺史,何人告诉你,本宫是被山匪掳走的,嗯?”
她半臂衣袖拂在窗牖边,随着帘布掀开,一抹晨曦绕过树梢,在她清丽的面容上投下斑驳几点。
她微微眯起眼眶,抬手遮了遮光亮,音色慵懒,尾音绵长。
那模样,何曾有一星半点被掳走的架势?
于湖刺史慢慢蹙起眉心。
他盯着粗犷男人的脸半晌,这才恍然大悟,“乔北枭?你竟敢进城?”
“乔大当家是本宫请进城的,刺史这般不待见他,何故?莫非本宫的朋友,入不了刺史的眼?”
她的语气轻柔如棉絮,可其中的威严却不容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