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湖刺史当即拱手,“长公主有所不知,此人乃凌云山山匪,平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长公主万不可轻信了他!”
姜玖抿唇一笑,“方才刺史说,本宫遭山匪掳劫,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置本宫清白于不顾,反观乔大当家,他却与本宫及谢将军相谈甚欢,相见恨晚,本宫不信他,莫非要信刺史你?”
于湖刺史一时语噎。
此番情形,想要抹黑公主的名声已是不能,他当即转变了思路,“长公主与谢将军竟与山匪相谈甚欢,您可知,乔北枭他作恶多端……”
“如何作恶?”姜玖托起下巴,懒懒询问。
“他……他对百姓作恶!”
“哦?”姜玖诧异,环顾四周,声音一抬,“可本宫见百姓怕刺史胜过怕乔大当家啊?”
语毕,那几个被掀翻摊位的菜农当即匍匐,抖如筛糠。
于湖刺史暗暗咬牙,默了一瞬,他又道,“前不久,下官府邸失窃,家仆瞧见过盗匪的容貌,就是乔北枭一众所为……”
“失窃了多少银两?”姜玖蹙眉发问。
“少说也有百万两!”
“于湖刺史一年俸禄三千石,若本宫没记错,刺史为官不过五载,敢问这百万两纹银,刺史从何而来?”
姜玖放下手臂,倾身向前,她的模样认真且纯善,可其中蕴含的警告却不言而喻。
乔北枭当即一拍大腿,“哈哈,他说谎!定是他想钱想疯了,民脂民膏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贪念,竟将主意打到我寨子上来了!老头,明人不说暗话,我的寨子不在于湖的管辖范围,你想把手伸进凌云山,还得问我这群兄弟答不答应!”
“你……”于湖刺史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姜玖沉吟了片刻,语气严肃起来,“昨夜本宫遭遇刺杀,本宫也以为是山匪所为,岂料乔大当家带着兄弟,为了本宫与谢将军的安危,与刺客殊死相搏,本宫这才知道,他们也是遭人陷害了。”
她收回指尖,帘布缓缓垂落。
“既然你二人之间有误会,本宫就做个和事佬,为你二人主持公道,于湖百姓这段时日活得水生活热,究竟是山匪所为,还是另有其人,本宫一定命人好好查,不姑息任何恶人,也不冤枉任何好人。”
这一举动,明显是要常驻于湖了。
于湖刺史一边揉着跪到发痛的膝盖,一边无奈朝四周招了招手,“请长公主入府,命人准备饭菜。”
四周慢慢恢复喧嚣。
于湖刺史离开后,有人低低议论着:
“狗官不管百姓死活,凌云山是咱们最后的庇佑之地了,乔大当家如今可算找到了倚靠!”
“长公主悲天悯人,明察秋毫,你们说,此次于湖刺史会不会被拉下马?”
“拉下马又如何?新官的肚子照样空,他们不吃饱饭,哪轮得到我们喝汤?长公主迟早要回建康,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啊!这世道……”
……
姜玖将一切尽收耳中,她勾唇浅笑,“看来,本宫的清白算是保住了。”
谢祁举了举手中的酒樽,“此行倒是顺利。”
马车又行了一会儿,终于与谢家军会面,浩浩荡荡的人马很快停在了于湖刺史的府邸。
门槛处,一妇人已然翘首以盼。
姜玖在随行婢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可当她站直身躯,望向门槛处妇人身侧的嬷嬷时,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顿时闪过寒彻!
那妇人……
就算化成灰,她也记得!
虽然那妇人两鬓发白、脊背略显佝偻、褶皱已然爬满脸庞,可那双贼溜溜的双眼,那刻薄的面相……
可不就是当初带着全村人追她,承诺抓到她可给所有人分食果腹的养母?
十二年过去了,村子里的人早已不知去向,这老妪竟攀上了刺史夫人,还做了她的贴身嬷嬷?
妇人自然没认出姜玖,她只是低眉敛目,小心翼翼地跟在刺史夫人身后。
姜玖经过她时并未停顿,擦肩之际,那妇人掀了掀眼皮。
行了几步,姜玖脑海中顿时掠过思量。
十二年前的阵仗很大,公主不该忘记这张刻薄的脸!
脚步一顿,原本背对妇人的姜玖倏然站定。
她缓缓转过身来,眼神越过刺史夫人,定定落在妇人身上。
妇人当然记得那日的事,她心虚地颤了颤肩膀,将头埋成了鹌鹑。
姜玖款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盯了妇人半晌,无辜蹙眉,“嬷嬷好生面熟,本宫是否在哪儿见过你,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