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和齐太医是什么关系?”宣瑾柔问罗素云。
罗素云有些讶然:“娘娘……”她疑惑宣瑾柔为何知道这么多,就像是特意调查过的,但她没有任何怀疑和犹豫,直接说了出来,语气变得轻和,“这就是故事的后半段了。”
师妹丢失后不久,罗素云结识了齐休,她师父友人的弟子,他们常常互相串门,切磋医术。
可其实齐休的医术并不惹眼,相比于在医术上有天赋,一点就通的她,他显得那么平庸、黯淡。
有一次齐休师父带他来访,她听着齐休师父在他们面前感慨道:“素云是我弟子就好了,她天赋高,聪明,怎么没被我捡上呢。”
罗素云不好意思道:“前辈,谬赞了。”
她的余光瞥见齐休拿着医书的手颤了一下,他黯淡的眸光往下移,遮住了眸底的一丝艳羡。
他总是这样默默的,异常沉闷,许是心里的苦水挤压久了,就会溢出来。
罗素云撞见了齐休与他师父的争吵,一向随和的齐休语气万般激烈:“对,我就是不成器,我就是没有天赋,我怎么做都得不到你的认可!”
他师父面色难看,一言不发。
“可今日是我的生辰啊,为什么……”齐休痛苦地捂面,“为什么你还要数落我?”
他师父面部细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碍于脸面没有说出来,他摆着一张脸,怒道:“你有何说不得?!”
齐休连说几声“好”,跑了出去,罗素云追了出去,正欲拉住齐休,齐休一把甩开了罗素云的手:“你走,不用管我。”
罗素云第一次见到如此歇斯底里的齐休。
那次争吵过后,齐休离开了。
罗素云常常依师父之托,前去送东西,偶尔会看到齐休他师父站在门前,不知朝远处张望着什么,过了又微垂着头,走进屋内。
罗素云跟着他师父进了屋内,他师父的声音苍老了几分,带着不知名的怅然:“素云啊,东西你放着吧。”
她走前,还能听到他师父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齐休再也没回来过。
他师父也曾朝她吐露心声:“你说,要是那日,我没与他争执,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罗素云安慰道:“前辈,他只是一时冲动,想清楚后会回来的。”
可终是没有等到的。
他师父临终前,对罗素云说:“我知道你会去游历的,你要是遇到齐休……如果他还活着,他不愿回来就算了,但如果他死了……”他闭上了眼睛,往最坏的结果想。
随后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能否拜托你将他的尸骨带回来,落叶归根,总是好的。”
又是一声叹息。
罗素云眼中含泪,频频点头。
“最后,替我跟他说声抱歉。”虚弱的声音一点一点地消弭于空气中,世界归于沉静。
罗素云跪在地上,久久未起。
伴随着一声最后的余音,故事讲完了,宣瑾柔一时百感交集,与和罗素云相对无言。
齐休,不就是齐太医吗?
宣瑾柔总算明白,为何齐太医死后,罗素云会消失了。
罗素云道:“娘娘还有什么想问的?我定知无不言。”
宣瑾柔迟疑道:“你——会解毒吗?”
“这便要看看是哪种毒了。”罗素云道,“娘娘需要我为谁解毒?”
宣瑾柔:“萧宜竹。”
罗素云再两耳不闻,也知道他是当今圣上,她只是沉默片刻,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可以。”
“你真愿为我做事吗?”宣瑾柔问。
罗素云很肯定道:“只要是娘娘让我做的,我必倾尽全力。”
“那好,我还有一个问题。”宣瑾柔道。
“请说。”
“你知道陈家吗?”宣瑾柔直视着罗素云,不愿错过她脸上的细微表情。
罗素云怔了一下:“京都陈家?”
“嗯。”
罗素云苦笑:“娘娘,你要说这个,我再清楚不过了,我很小就被陈家驱赶出来,流浪街头。我娘是陈家的婢女,爬了家主的床,以为从此便能荣华富贵,却没想到偷生下我后被沉塘,我自出生就是府里最下等的存在,任何人都可以欺负我。”
她很平淡地将陈年旧疮生撕而出,神情淡漠,脸上无一点怨憎。
好似她讲述的是他人之事,径直打消了宣瑾柔想要安慰她的念头。
宣瑾柔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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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瑾柔又到了陈皖双宫中,此刻正与陈皖双在路上走着,宣瑾柔目视前方,思索着怎么从陈皖双口中套话。
宣瑾柔道:“你宫里的那只鸟如何来的?”她一提到那只鸟,眼底就发亮,一副不怎么见过世面的模样。
不过那鸟确实好看……
陈皖双大概是觉得宣瑾柔没什么威胁,罕见地与宣瑾柔扯起皮,开口道:“从陈府带过来的。”
宣瑾柔:“那陈府待你应是不错的。”
陈皖双“呵”了一声:“不过因为我是陈家嫡小姐罢,若我……”她不知想说些什么,却又缄口不言,眸底掠过一道幽光。
陈皖双道:“不是谁的母亲都像你母亲对你那般好的,若我有心疾,我母亲不会管我的。”
宣瑾柔看出来了,陈皖双对陈府也不感冒。
陈皖双带着宣瑾柔走到鸟笼前,细白的手指捻着鸟食,兴致缺缺地投喂笼子里的鸟。
她看着那只鸟滴溜着眼睛,俯身吃她手中的食物,不免心生感慨,用宣瑾柔几乎听不见的话呢喃道:“做笼中鸟有何用,做展翅的鹰才有用。”
宣瑾柔看似在看鸟,实际上捋着刚刚得来的消息。
这时,陈皖双掩下神色,瞥了一眼宣瑾柔,宣瑾柔看鸟儿看得投入,隽美的脸上在阳光照耀下明媚了几分,陈皖双的红唇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真的很可笑,不是吗?
皇后做成这个样子,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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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后,宣瑾柔从桌几上拿起写好的信,唤来凉月。
就在不久前,宣瑾柔按照那日司徒奈出现的方向,寻了一番,当真在一间杂货屋里找到了密道,宣瑾柔敲着墙壁按到了机关,墙壁向两边排开,露出里面幽深的道路。
陈皖双当真对她毫无一点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