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里的意思却让人想了半晌,没琢磨出来谁家与之订了亲。
沈阿奶站起身,唤了声长笙,她神色间显然带着勉强之意。
沈长笙走到她身边,轻声道:“阿奶进屋歇歇吧,这里我来说清就好了。”
沈阿奶看着孙子冷静的神色,点点头,这件事不是她能决定的,而且招呼这么多人,她确实乏了。
等沈阿奶进屋,花媒婆有些尴尬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都没听过?”
被说是她,小河村村民讨论一番,也没人知道,他们知道沈长笙跟郑夫郎家走得比较近,但是小月儿?年纪也不对啊。
沈长笙没回应村里人的话,而是对花媒婆道:“这事也是刚定下的,花媒婆来这一趟辛苦了,麻烦帮我对张家人说声抱歉。”
说着他从背篓里取出一包点心,递过去。
点心入手还带着温热,可见这人一路上都在护着,花媒婆拿在手里有些不好意思。
她这是闹了场笑话。
沈长笙适时道:“与我说亲之人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到时候可能需要花媒婆帮忙。”
给了台阶,沈长笙说话又有礼,花媒婆那点不满也没了,点头笑道:“那好,小哥儿是吧,那还真是有福了,找到你这般疼人的,到时候需要过来找我便是。”
说罢,她没在多待,拿着东西走了。
见村民还在小声议论,沈长笙声音冷淡道:“快晌午了,各位还不回家吗?”
这些人大多都是看热闹的,并不是关心自己亲事,沈长笙说话也就没有怎么客气。
很快,小院里静了下来,沈阿奶走出屋,神色间带着欣慰的笑,刚才小孙子说的话,她可是听见了。
“还是那哥儿?”她走近问道。
沈长笙坐下来,给阿奶倒了碗茶水,在对方着急的目光中,摇摇头。
“怎么回事,人没答应还是旁的缘由?”
晌午的太阳照在身上过于赤热,沈长笙一路又是走回来的,身上的衣裳已经出了汗,但他面色却看不出分毫,甚至还有些清冷。
“他还不懂男女之情,他等他明白了再说。”
闻言,沈阿奶也想到那日眼神懵懂的哥儿,好像确实是个过于单纯的,而且那哥儿年纪小,如果真是有意,那在等等也无妨。
沈阿奶道:“也好,他年纪毕竟还小,只是你小子可要看好了,被让旁人占了去。”
沈长笙冷静的眼中浮现点点笑意,他会的,如果前段时间想过放弃,自从他们一起经历过那天的事,他发现有些东西可以去争取,就算最后得不到,也不会遗憾,而且看小家伙这段时间的反应,对他好像更依赖了。
殊不知,他心心念念的的人,正蹲在墙角,气呼呼的在地上画了好几个圈圈。
经次一遭,终于明白说亲是什么意思,怪不得沈阿奶一次见到他就问那么多。
可是沈长笙有了别的哥儿,他还会喜欢小菟吗?自己要怎么办?
蹲的脚都麻了的小兔子想了一个下午,才想到了个好办法。
这场说亲在被村民议论的好多天才消停,大伙也明白他们村有了抢手的香饽饽,可惜太晚了,人家已经定下来了,不过是谁家的,也没人能问出来,最后一致认为,应当是外村人。
此时,沈长笙拿着点心吃食往山里去,也不知为什么,小兔子这几天都不搭理自己,要不是拿着对方喜欢的吃食,怕是锁上门不愿见他。
沈长笙郁闷之余,在想是不是忙着盖房的事,疏忽的小家伙。
而今日更是连人都没见着,要不是小黑一直指着村口方向,沈长笙都要进山找人了。
如果只是跑出去玩,以他现在的模样倒是没事,他本就贪玩,能老实待这么久已经很难得。
沈长笙叹了口气,临走前将院子里打扫一遍,家里盖了新房,他有意带小菟回来看,如今看来,自己先惹人不高兴了。
直到第二日清早,天还没亮,村里的起的最早的公鸡还窝在窝里,家里的院门却被敲响了。
昨夜下了雨,大清早还有点冷,沈长笙听到动静就醒了,他目光很快清明,望着黑沉沉的夜色,心里猜测可能是某只不理人的兔子下山了,因为外面的两只狗都没有叫。
快速的穿上外衣,门一推开,风携着清早的凉意从衣角袖口灌进来。
他嘴唇微抿,脚步又快了几分,担心小家伙出了什么事这时候过来。
门外,裹着软毛披风,没有冻着一点的少年又小心敲了几下门。
他也不想这时候来,但是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实在等不及相见沈长笙。
在少年怀里赫然抱着一个精致的小箱子,里面就是他避开沈长笙偷偷准备的,有了这个,相信沈长笙一定会同意。
门被从里面推开,萧菟听到动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紧张起来,哒哒哒的躲到了墙角。
他虽然做好了准备,但该怎么说呢却没有想好,攥紧手中的箱子,穿着月白色披风的少年在晨曦中尤为醒目,沈长笙一眼就看到了。
少年像个小兔子一样蹲在墙角,一双大眼睛怯怯都看过来,又收回去。
沈长笙缓步走近,他蹲下身,目光落在那双低垂的眼眸上,不知道是冷还是走得急,少年脸颊带着淡淡的薄红,他不像其他哥儿那般消瘦,白皙的脸上甚至带着婴儿肥,尤其是是时不时偷看自己时,眼睛挣得圆圆的,单纯又漂亮。
不过,让他高兴的是,小兔子不躲着自己了,那日后,沈长笙就没有仔细看过少年人长相,小菟一直气恼自己独自进山,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让对方一个人去湖边,他哪里放心的下。
“长笙哥哥。”气氛太过安静,萧菟被看的莫名不好意思,小声打破。
这道声音成功让高大的汉子回过神,他偏头咳了咳,自己这般直直盯着人,确实不太礼貌。
“怎么了,这时候过来,天还没亮,是出了什么事了吗?”沈长笙轻声问,目光也收敛起来。
墙面是竹子搭建的,昨夜被雨水冲刷过,上面干干净净,萧菟还能闻到淡淡的竹香。
但不能一直蹲着,正要站起来时,腿一麻,差点坐在地上。
沈长笙眼疾手快的拉住少年的手,将人扶起来,等他站稳后才松开,有向后退了退。
兔子时他们时常亲近彼此,那温暖的怀抱是小兔子最喜欢待的地方。
萧菟看着对方松开的双手,以及退后的脚步,愣了半晌,有点委屈道:“我没事,就是…就是想把这个给你。”
如果沈长笙不接受,或者不答应,他就跑回山里,再也不见他了。
沈长笙疑惑的接过箱子,箱子虽小,拿在手里分量却不轻,不过他的心神不在这上面,目光在小少年身上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不适,才放下心。
“先跟我进去吧,外面凉。”
见他不看里面东西,也不问,萧菟有些急了,拉住他的衣袖站在原地。
“怎么了?”沈长笙弯腰问,他比小菟高很多,离得太近时想看清他的脸,便要如此。
萧菟指了指他手中箱子,“这个,你打开看看?”
沈长笙低头,又见小菟神色急切,好像自己不按照他的说法做,小家伙就要生气。
兔子急了都咬人,何况他被咬了不止一次。
箱子没上锁,一打开就见里面摆着一排整齐的银锭子,有五个,也就是五十两,沈长笙想了想,猜测大概是那日湖边拿到的那些奇珍换的,除此外,还有一把带着护套的匕首,不过最让他惊讶的是那双形状不太规则的棉布,他拿起来看了看,应该是双手套。
他拿在手里,不确定的问面前红着脸,颇为不好意思的少年,“这是小菟你自己做的?”
萧菟点点头,想把东西抢过来藏起来,沈长笙一定觉得很丑,但对方手快,没让他拿到,只能看着拿丑丑的东西被对方翻来覆去的看。
萧菟羞耻的不敢看,却发现他神色温和,应该不讨厌,看来不会像那店里掌柜那般嘲笑自己了。
之前想过干脆直接买就是,他又不会做这些,但听一个即将成亲的哥儿说,嫁妆里有件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才最好,所以他就,就这样那样的试着做了个最简单的手套。
不过看沈长笙反应,应该还算合格了,不愧是他,大山里在最聪明的兔子。
被认可的兔子又开始得意了,笑的大眼睛都弯成月牙。
被小兔子无端的笑慌了神,沈长笙将手套放进怀里,“谢谢,我很喜欢。”
“那长生哥哥是接受了?”萧菟惊喜问。
沈长笙点头,只要是面前小少年送的,不管是什么,他都喜欢。
“那…小菟给你当夫郎好不好?”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亮了,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俩人身上,竹屋环境清雅,淡淡的竹香伴随着清早的微露,带来了沁人的气息,安静的小河边,只能听到风吹柳枝轻拂水面的声音。
沈长笙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少年话里的意思,怎么想都是那个在他看来最不可能,也是最期待的。
“你…真的愿意?”
说完,沈长笙又怕对方不懂,接着道:“知道夫郎是什么意思吗?”
萧菟拉过沈长笙的大手,然后将自己小一点的手放进去,认真道:“小菟知道的。”
他问了很多人,那些人的说法虽然都不太一样,但意思大致相同,他愿意同眼前之人,也就是沈长笙成为一家人。
沈长笙人这么好,以后他们在一起他会保护自己,给自己买好吃的,这样的日子怎么能让给别人。
“我们先进去。”握紧掌心的手,沈长笙明亮的眼睛满是欣喜,但隐隐又有忐忑,怕着又是他的一厢情愿。
这次萧菟没有拒绝,小步跟着对方,结果刚走到院子里,才发现鞋底越来越重,低头一看,一大坨泥巴粘在上面。
他一路走得急,都没注意到,沈长笙看过来时,他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退。
沈长笙安抚道:“没关系,你先坐下来。”
萧菟就这他拿来的板凳坐下,小黑跟小黄一左一右站在两旁,也伸出自己的爪子看了看,发现都没有板凳上的人脏,显摆的抬高爪子。
萧菟一巴掌拍过却,他可不是小兔子了,小黑别想欺负他。
头被拍了的大狗老实不少,趴在一边生闷气。
小黄也遭了样,被萧菟揪了小耳朵,以前多乖,现在跟着小黑学坏了。
沈长笙没管他们间的打闹,找了个木棍,将萧菟鞋底的泥污去掉。
房子的布局与之前差不多,沈长笙依旧住在靠外面那侧,所以萧菟并没有觉得多陌生,他朝沈阿奶的房门看了看,小声问:“阿奶会不会被吵醒,我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沈长笙摇头,“不会,别担心。”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亮了,院子里鸡听着动静叫着要吃食,之前盖房子杀了两只,萧菟数了数后有点可惜道:“都快下蛋了,怎么不留着呢?”
沈长笙带他进屋,解释道:“那几日我太忙,没办法去集市买,家里又要用,就先顶着了,等下次去镇上,我再买几只回来,保证家里不会少了鸡蛋吃。”
他说着眼睛却看着小菟,萧菟低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总是不敢去看沈长笙的眼睛,那目光就好像…好像要吃了他这只兔子,虽然他知道肯定不是字面上的吃。
“我才没有很爱吃,主要是阿奶也喜欢。”
沈长笙找个双干净的鞋,轻笑道:“是吗?那每天早上都要吃鸡蛋羹的小兔子是谁?”
萧菟坐下来,在沈长笙伸手帮他脱鞋时,避开了,规矩的边换鞋边道:“你都说是兔子,反正不是我,我是人,才不是兔子。”
“好好好,那要不要再睡会儿,时间还早。”沈长笙轻笑着询问,往常小兔子都是半晌午才起来,这个时候小家伙应该困倦了。
果然,他的话一落,萧菟就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的褪去外衣,沈长笙转开视线,找了身干净的衣裳放在床边。
萧菟趴在熟悉枕头上,但以他现在的身体,枕头显然不能承受,还硬邦邦的硌得慌,随即不满的钻进被子里,学着沈长笙模样枕在上面,这才舒服了。
困意弥漫,他声音含糊的问道:“起来有没有热乎乎的鸡蛋羹?”
沈长笙给他盖上被子,声音带着笑意道:“有,好好睡觉吧。”
“还要放香油,别忘记了。”意识模糊前,少年还不忘软声叮嘱。
沈长笙坐在床沿,神色复杂,他刚才被被突如其来的欣喜冲昏了头,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看着床上睡的毫无防备的少年,显然他并不知道成亲真正的意义,说是喜欢,其实是依赖。
但总归是好事,他有时间可以将这种感情慢慢转化过来。
收整好床边的脏衣裳,沈长笙轻轻摸了摸小菟柔软的长发,他会等到那一天的。
旁边箱子里那几十辆银子,沈长笙直接收起来,小家伙什么都不懂,这般大咧咧的拿过来,要是被有心人看见怎么办?
想到少年说的嫁妆,他无奈笑了笑,硬挺的眉眼柔和下来,哪有人自己抱着嫁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