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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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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楼梯间暗淡的日光,很好地遮去了王玉儒流露在眼中的不淡定。

翟悉攥着玫瑰的手还拦在他腰上,花香很温和,但他却莫名地觉得香到呛鼻。

空气安安静静地铺在四周,整个宇宙都在等他回答翟悉。

但王玉儒却给不了答案。

最珍重的人——他无法拿一把称把他这半辈子认识的人依次衡量一遍,但若执意要选个唯一,那必定就是翟悉。

可翟悉概念里的珍重与他不同,他们的爱也不相同,就像用着两套各自为政的度量衡,认知偏差始终存在其间,若没有一方妥协将永远得不到大一统。

妥协于王玉儒而言,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可是放在翟悉身上,他却给不出惯常用的标准答案来。

“翟悉,你真的能分清楚吗,”他抬手压着泛晕的额头,让理智占据全部脑海,“我可是你哥。”

“我很清楚,”翟悉看着他,声音里带着颠簸,“你是我哥,但又不止是我哥。”

“可能你对我只是依赖惯了,又在高考这个人生关键转折点上,所以迫切地想要抓住一根能让你感到踏实的稻草。”

王玉儒说着,忽然被自己过分冷静的剖析吓了一跳,随后脊背攀上来一阵寒流,他竟在酷暑夏日里尝到了冷的味道。

对面的翟悉愣住了:“所以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王玉儒很想说不然呢,但他忍住了,空气短暂凝固后,他再度开口:“你还没上大学。等你上大学后,世界再宽广些,就不会觉得我是什么重要的人了,一个你生命里的过客而已。”

许是消防通道不被日照,穿过鼻息的空气竟冷得那样静寂。

半晌过后,只听哈的一声,翟悉仿佛觑见了什么荒唐似地,哧笑起来:“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他冷嘲热讽得毫不掩饰。

王玉儒眉心蹙起。

“你对你自己就这么不以为意吗?”翟悉把玫瑰的雪梨纸攥得咔咔响,“你不重要?你为我,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你说你不重要?”

好像红烛一滴一滴落在心口的泡沫上,王玉儒微耸起肩膀,话语间不自觉地泄露出退缩之意:“我无所谓,我是说你以后,经历的事情多了,就不会再有现在这种……想法了。”

“好,那按你这么说,你比我大,你上了那么多年学,认识那么多人,经历那么多事,”翟悉一股气没接上来,险些被噎过去,“所以我对你来说,已经成了一文不值的人了是吗?”

王玉儒低着头,没去看他。

“而且你听听你自己说的屁话吧,你无所谓?王玉儒,你说你无所谓,他妈我放在心尖上的人你说他无所谓?”翟悉一把将花砸到面前的胸膛上,花瓣被撞散了两瓣,王玉儒想兜住,但还是从缝隙里滑掉了。

他用一只手按着胸口的玫瑰,抬起眼睛看向翟悉。

翟悉突然激烈的情绪不像是恼羞成怒,泛红的眼圈里,比怨念更多的,是一种让他隐隐生疼的无力。

“我不值得什么所谓,”王玉儒说,“不要把我看太重,我没有你想的那么……”

“你明明那么优秀,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翟悉根本等不及听他说完,就瞪着眼睛扑上来,盯得王玉儒根本无处可躲,“我以前以为你抽烟喝酒熬夜还让人欺负是你不爱惜你自己,可他妈我看错了!你不是不爱惜自己,你是根本就没有自己!”

楼道里荡着余音,一声一声敲在王玉儒棉花堆置的身体里。

可却迟迟敲不进心里,他的心是空的。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翟悉,眨了眨眼,才感到眼皮传来一阵酸涩。

翟悉一掊热火砸进水里不见水花,双目对峙了许久,气息逐渐地由盛转衰。

要平静下来实在天方夜谭,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抵上铝合门时,破天的懊苦就顺着冷气窜上来。

“靠,我没想这样的,”翟悉的声音比他眼中的水汽还要抖,他几乎哽咽着,说不成一句连贯的话,“我是……想说我喜欢你,怎么事情就成这样了。”

王玉儒回神,听到哭腔下意识地说:“是我,说太狠心了。”

翟悉好像又有点要把控不住,张嘴刚要怼说些什么,又及时地刹车闭上。

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

最后翟悉叹了口气,声音还是颤得厉害:“跟你说不通。你学吧,我不打扰你看书了。”

“你要回家吗?”王玉儒问。

翟悉不太想搭腔的样子:“嗯。”

王玉儒点了点头:“好。”

等翟悉离开,王玉儒愣了些许,才躬身捡起散在地上的花瓣。

一想到是自己把翟悉的期待打散了,脑子里就泛起晕眩,像是没睡饱还被困顿死死缠着。

王玉儒拿着花,回到读者区,没看完的书孤零零趴在桌子上,他没有续上继续看,就坐在桌边,静静地坐了许久。

直到有人经过,往他手中送来惊煞的目光,他才不自在起来,把花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推进桌底。

尝试看了一会,书好像变得晦涩了,理解起来难度翻倍。

王玉儒勉强待到了正午,便回了学校。

回到学校撸起袖子就是干,下午又对自动化焊接的程序进行了几处修改,忙完抬起头,窗外暮色已至,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没选择回家,带着鲜花回了宿舍。

舍友都去实验室卷论文了,他洗了笔筒,把玫瑰插进其中,摆在书桌上,站在静寂里久久地出神。

手机屏亮起,他眼疾手快,点开那条学习机的备忘录更新提醒。

【对不起】

这三个字只飞快地闪现一秒,像神智不清的幻觉,再定睛看,备忘录的最后,依旧是他高考前给翟悉进行的成绩分析。

王玉儒想了想,还是没能把“没关系”三个字打进去。

本来就没有谁对不起谁,他就是个空心人,翟悉说的话的确句句属实,除了被翟悉揭穿的短暂不适之外,他再没有其他任何感受了。

可是翟悉是那样地生气,又让他对自己的薄情寡义懊恨起来。

他是很多个身份堆叠起来的工具人。他是负责的大哥,是省心的儿子,是挂在胡润妮口中的大学霸,是马允森的污点,是秦老师信任的好学生。

他可以游刃有余地扮演好社会规训下的所有角色,却做不好发自内心的真正的王玉儒。

明早还要开车送翟悉,走高速也得三个多小时,应该养精蓄锐攒足精力,可王玉儒这一晚上却没怎么睡好,天亮早起时他才意识到他这一趟是是去给翟悉送行,回来就只剩他和胡润妮了。

匆匆赶到家时,母子俩已经在吃践行早饭了。

胡润妮也不过问他吃没吃过,就指派他先把翟悉的行李搬下去放后备箱。

“好。”王玉儒瞥了眼翟悉。

翟悉不喊人,默声低头吃着豆包。

王玉儒也没再作声,来回三趟,把翟悉的东西都运了下去。

吃完饭翟悉磨蹭着在茶几上找薄荷糖吃,四叔出来送行,问王玉儒车技咋样,王玉儒谦虚说还行,空着的肚腹轻微鸣叫,四叔有些惊异问他还没吃早饭吗,王玉儒笑了笑:“不吃习惯了。”

“走了走了,”胡润妮等不耐烦了,暴口催促道,“又干什么的,东西不都让你哥拿下去了吗?”

“你们先上车吧,我找到薄荷糖就下去。”翟悉说。

王玉儒抬眼瞄向他,随即转身,跟着胡润妮下了楼。

面上叫妈,实际上车门一关俩人就尬着没再说话。

一直到翟悉出现在车旁,胡润妮才一声河东狮吼:“干什么都不利索,墨迹死了。赶紧上来,早去早报道。”

翟悉点头说“嗯”,拉车门坐进后座,从兜里扒出来一个塑料袋丢到王玉儒腿上。

“你拿什么砸你哥?”胡润妮凑头过来看。

翟悉不吭声。

王玉儒看着那个被攥得皱巴巴的豆包,轻声说:“早饭。”

“哦,你还没吃早饭啊,”胡润妮说,“赶紧吃,吃完了好开车。”

“好。”王玉儒扒开了塑料袋,不经意间看向后视镜,翟悉在玩手机,头低得很深,眉眼都被碎发遮挡住。

王玉儒收回了眼神,专心开车。

路上翟悉闭目养神,胡润妮以为他睡了,让王玉儒关了音乐,结果她自己晒着太阳舒舒服服入了睡。

王玉儒听到后座传来调整姿势的声音,他看进后视镜,翟悉的目光通过映射照进他眼睛里。

只是下一刻,那束犀利的目光就被眼皮盖住了。

车内安静的空气模糊了血肉,胡润妮匀称的呼吸冲刷着两个人的神经。

王玉儒听了很久,才开口:“早饭,谢谢。”

“如果非要说这么生分的话,”翟悉冷声道,“就闭嘴吧。”

于是王玉儒就安生闭上了嘴,一路上沉默不语,但好在東央第一医科大学距离高速出口不远,飞驰了一上午,不到中午饭点就赶到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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