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殿的雪下了许久,殿内紧绷的氛围却在悄然消散。
二人就这么和好如初,只是每当君拂提起成仙一事,君怀便不啃声,遂知道君怀还没放弃,也就不再提。
君怀见她想通,心中石头落地的同时却还是萦绕着不安。
此后的日子,君怀凡不出门时便在殿中陪她,却不再带她一起,甚至走前还会在殿外布下禁制,以防她离开。
君拂也曾数次想要毁了归元露,但却始终下不了手。眼看着这归元露已炼成七八分,布阵的材料也集了大半,那段电光撕裂苍穹,引得天地震颤的雷劫画面也开始常浮现于她脑中,好似身临其境,身体开始剧烈疼痛起来,君拂摇头,忙守住心神。
她不能再呆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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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之后君怀回来,远远便看见禁制被毁,朱红大门敞开,门内传出沉重的呼吸声。君怀走进门内一瞧,发现正是本该盘在黑色石柱上金龙所呼出的鼻息。它们倒在地上,空气中酒香氤氲。
君怀看了眼堆成山的酒坛,想是将他的酒库都给搬空了,这两条幼龙随他在此避世,虽心性单纯却也坚定,也不知君拂是用了什么法子将它们骗了进来,又哄得它们吃醉了酒。
这般想着,君怀踅身往外头走去。
这禁制只能从外头打破,而能进入这座山并且帮助君拂的人甚至不肖多想,心中已猜到了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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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辞与妖帝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他如今率领大军驻扎妖都之外,大帐之中,他正与一众下属商量什么,忽而耳尖微动,看向外头
“今日就到此,你们先出去吧。”
待众妖退出,又在帐内坐了一会儿,方才出去。
百里之外,古榕树下,一袭红衣的君怀负手而立,静默出神。衣袂翻飞间见光华流转,本该如烈焰燃烧般炫目,周身却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阴霾。
“人不在我这。”
南辞双手抱胸,倚在树上,幸灾乐祸道
“你做了什么?竟让她这般躲你不及。”
此话一落,君怀终于有了反应,平静的面容微僵,似受到打击一般,身子晃了晃。
见状,南辞心中惊奇不已的同时又觉无比舒畅,尤嫌不够,继续道
“阿茵说你这人不仅无趣,还专横的很,她已有些烦了···呵呵,瞧瞧,真叫我料中了,这才多久,她便已经受不了你跑了。”
当初他赶来时看君拂状态不对,当即就要去找君怀,但被君拂劝住,之后不管他怎么问,君拂始终闭口不说发生何事,只说二人起了抵牾,而君怀专横将她幽禁。
随后他本想带君拂一同回去,却被她拒绝,接着君拂便与他分开独自离去,且为了防止被君怀找到,她的计划甚至连他也没告诉。
自那之后他除了知道君拂没遇见危险之外,其余情况一概不知,而这都是败眼前这个给讨厌的仙人所赐。
忽地,君怀身上散出无形气场,使落叶凝在半空,四周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
南辞并不悚,伸手拿过一片落叶,心底越发痛快,正要再说几句刺刺他,那无形的气场却又倏地散去。
君怀转头目光凌厉地盯了他片刻,似在判断他话中有几分真假,而后确认君拂的确不在此处,不愿多听他废话,踅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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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的面纱被揭开,君怀那张熟悉又怀念的脸庞迅速在眼前放大,眨眼间将她抱个满怀。
君怀将头埋在君拂肩上,嗅着她发间清幽梅香和她身上独有的气息,手中的触感柔软而真实,漂浮不安的心总算有了归处。
他深吸一口,随后侧过头,唇贴近她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用牙齿轻轻叼住她颈间的一小块软肉,缓缓捻动。听得怀中人一声闷哼,顿了会儿伸舌舔了舔
“我很想你。”
声不大,混在这淅淅雨声中,却清晰的传入君拂耳中。
她撑的这把伞不大,只能容纳一人,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君怀身上已经湿了大半。这人也不知是忘了还是装的,也不知道给自己捏个诀避雨,君拂心里轻叹一声,道
“师傅,你先将我的定身术解开。”
君怀不想将她松开,但想起南辞的话还是松开怀抱,改去牵她的手。二人双手相扣的刹那,定身术自解,君拂被他牵着一步一步来到亭中坐下。
而他则站在君拂身后,弯下腰再次从身后揽住她,凑在她耳边,再次道
“阿拂,我很想你。”
低沉沙哑的嗓音,温热的呼吸如羽毛拂过,让君拂心头一颤,鼻头有些酸
“师傅我也想你。”
君拂轻哼一声,咬着牙,语气有些哀怨和可怜
“骗子,你若想我,怎舍得叫我寻了你数百年。”
闻言,君拂眼神闪烁,有些心虚。
她当初怕君怀有什么追踪的手段,特地将他给的东西全都用南辞给的帕子包着收了起来,一开始确实不习惯,时常想起。但这有何用呢,除非一方放弃,否则见面也没有意义,不过是消磨彼此情谊,倒不如各自冷静一段时间。
她不想死,也不想成仙,这些年她四处游历,既是避开君怀也是在寻找其他法子。
君怀在后头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但见她好一会儿都不说话,便知晓自己说中了,一时又急又气,不安道
“阿拂,你厌倦我了吗?”
他知道南辞说的那番话是故意挖苦,可偏偏这些年,那段话像魔音般萦绕在心头,总忍不住想起计较,搅得心境不宁,何其可笑。
他也奇怪为什么君拂能对他影响至此,或许是因为她是他补全天性后碰到的第一人,像破壳的雏鸟,对她产生了依赖?躁扰难宁不过是欲断瘾物之时产生的阵痛,挨过便好。
可又想,他何必如此折磨自己?既然君拂是起因,只要找到她,留在她身边,这些问题自会消弭。
诸多念头只是转瞬而逝,揽住她的手下意识紧了紧,不等君拂开口,又道
“如果你厌烦了我······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懂爱人,有些无趣,但我可以改变。只求你给我一些耐心,我不会再逼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你若还想游历,我也陪着你。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
君怀的声音低沉,带着丝丝恳求。
君拂听了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君怀会说出这番话,卑微的样子简直像换了一个人,这些年怕是没少自我反省。
不禁有些好笑与无奈,拍了拍他的手,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道
“师傅,我是喜欢你的,一直喜欢你呀。”
说着只见君怀的双眼肉眼可见的亮起,可随即她话锋一转
“但是师傅,成仙一事并非儿戏,单凭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无法让我冒险,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