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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
几人坐在板凳上,听兰老板讲曾经的故事。
女人动听的嗓音响着……
竺苍坐落在乾州北,离雪原很近,人口不多,多以捕兽驯兽为生,诸如雪狼,雪狮,雪鹰,雪蟒,全都能被他们捉来驯服,有些被解刨送到北境丹门医馆做药引,有的被买到中州和南瞻的大宗门当坐骑。
竺苍子民从垂髫小儿到暮年老者,几乎都会哼唱驯兽的歌谣,因此,全体国民都极通音律爱乐曲。
其中,尤以君主为甚。
当然,他的爱好不至于此。
竺苍国君少年继位,不谋国谋政,专心致志地爱玩乐爱美人。
他平生最大两个乐子:一是看男子在斗兽场像牲口那样决斗,开盘做局和大臣们豪赌,二是召美女伶人吹拉弹唱,然后选中最漂亮的几个留下,剥下人皮,将其琵琶骨做成各式各样的乐器。
兰悦生在竺苍世家大族,本是负责宫中祭祀的巫女,可在某次祭典活动中,她的面纱被秋风吹落,娇美面容被王八蛋国君一眼相中,令她次日去寝宫作乐。
兰悦当然不敢,慌乱中放出好几头高阶境界的巨型猛犸,趁着典礼人群混乱,紧急收拾行囊跑出了皇宫,一路南下东躲西藏颠沛流离,最终在一个晚霞天,落脚于临棠镇。
陶晞扯扯楚惊寒袖子,想问问大哥哥知不知道这个国家。
他八岁多来到这处天地,打识字后开始开看各类游记,可从听过什么劳什子竺苍古国。
楚惊寒道:“已经灭亡了。十几年前,一场天火将整座皇都烧得干干净净。”
陶晞气愤说道:“狗皇帝恶有恶报,就是可惜被火烧死的无辜侍卫和侍女了。”
狗皇帝活着时,他们要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兢兢业业小心翼翼地打工;狗皇帝死了,还要被连累跟着被天火灼烧而死。
诶……真是太悲催太倒霉。
他面色变化都被楚惊寒收尽眼中,先是大快人心的得意,然后是怜惜无辜的悲悯。
楚惊寒微微低头,说道:“在天火降落时,竺苍皇宫内许多仆从已提前出宫,并无大量伤亡。”
陶晞得劲了舒坦了,道:“那就好,那就好,咦,大哥哥你知道的事情可真多,连这种边陲古国的史料你竟都知晓。”
楚惊寒:因为倚剑城接收了很多流离失所的竺苍子民。
这厢,兰悦讲完故事,开始在大家面前占卜,先摇了好几次龟壳,又依次尝试铜钱,桃木,竹签,水晶等等卜卦灵物。
毫无意外,均是凶,凶,凶,凶。凶。
还有大凶!
几人眉头越皱越深,手心和背后冒出冷汗。
“呀呵,真他爷爷的邪门。”
李二狗摸了摸自己溜圆的脑袋,愤愤地骂道。
兰悦面色不好,心中惶惶不安,手指下意识攥着袖口。
众人疑惑恐惧激动抓狂过后,捕鱼小队和酒楼伙计认命挽裤脚抗铁锹,组队去加固堤坝,穿行于熙来攘往的长街,乡亲邻里无不哈哈大笑。
风吹过岸,别人嘿咻嘿咻地干活,陶晞嘿咻嘿咻地磨刀。
破镰刀锈迹斑驳,非常难磨,昨日磨好久只有刃处一角稍稍光洁点。
陶晞用手指轻轻触碰,然后嘶了声。
白皙指尖被滑出细小伤痕,鲜血嘀嗒落下,明明是浅薄的划痕,可鲜血就是止不住,仿若失去闸口的水龙头。
陶晞呆呆地看着镰刀,自己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楚惊寒扯过手指,凉丝丝的灵流注入指尖,鲜血顷刻间止住。
楚惊寒问道:“疼不疼?”
“不疼。”
陶晞抿抿唇,从乾坤袋里抽出快绣着小兔子图案的手帕,在手指上系了个蝴蝶结。
小兔子圆溜溜胖嘟嘟毛茸茸,甚是可爱。
蝴蝶结,也很可爱。
楚惊寒眼角微弯,漾出星点笑意:“哪儿买的?”
陶晞歪歪头,道:“我绣的啊。”
21世纪的现代化学校注重多元教育,从各方各面培养学生的德智体美劳。
晨曦小学除却文化课,还设有多类型的手工课,美其名曰开发创意、实践能力,弘扬传统文化;比如绘画,剪纸,刺绣,做点心。
陶晞是‘六边形小学生’。
文化课上认真读书写字,体育课上开心跳高踢球,手工课更是上得耐心。
他不爱绣什么花花草草,最喜欢绣的是小动物,小狗小猫小兔子。
在鹅岛的冬日,天寒地拆,满目皆冰雪,陶晞被勒令不准出门玩蹴鞠,喝过苦汤药就窝在床上绣窗檐下的长尾小雀,还有水塘里的鱼和老乌龟。
以及后院的驴。
多年苦练以后,陶晞已成为灵魂绣手。
他挑着眉,毫不谦虚道:“我绣的驴简直登峰造极,和我师父养的驴子一模一样,回去以后给大哥哥看。”
楚惊寒对看驴毫无兴趣,但小孩儿表情满含期待,于是,他答应道:“行。”
两人闲聊过后,陶晞回想刚才受伤的画面,慢吞吞道:“其实我刚才很小心的,明明没碰到刀刃,不知为何会被割伤...。”
这把刀是清虚老祖给的,总不可能......是什么吸食人血的邪物。
更何况老爷爷待自己相当友善,陶晞更不愿意恶意揣测清虚,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所以满脸纠结道:“也有可能是我疲累,出现了幻觉。”
楚惊寒看他一眼,直接取过破镰刀,伸出手掌得停留在刀刃那干净的一角旁。
两者相距毫厘,破镰刀忽地向前,狠狠撞向楚惊寒手心。
镰刀太邪门,饶是楚惊寒反应极快地撤退,也在他掌心割出一道较长的血口。
血水滴落在刃上,迅速被吸纳刀中,毫无踪迹,仿若雨水融于湖泊海洋。
“不是你的幻觉。”楚惊寒以自身为证:“刀确实会吸血。”
看着楚惊寒破洞流血的掌心,陶晞本来快愈合的指尖忽然就有点痛了。
或许不是指尖痛。
陶晞形容不上来那种感觉,于是按下心头,只快速从乾坤袋里取出张手帕,小心地为楚惊寒上药包扎,也在他手掌心系了个蝴蝶结。
楚惊寒低头,发现这条手帕上绣的是只一个火柴小人和一只圆墩墩小鸡。
陶晞笑道:“这本来是我给小鸡做的,先给你用,这个止痛药也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