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又强调道:“我和你,就我们俩。”
裴元瑞欣然答允,“没问题,明天怎么样?把今天晚上的火锅补回来。”
“好!”
齐宥安答应得利落,火锅补回来,这事儿才算是过去了,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有些事情、有些感情、有些人,强求不来,顺其自然也挺好。
把火锅补上之后,他邀请了元瑞周末去他那儿看画,重新拾起画笔后他零零散散地画了些。
上次在齐宥安那间公寓,裴元瑞拒绝了进画室看看,那时是因为他自己没有考虑好,现在自然不用再有什么顾虑,取而代之的是期待。
艺术类的东西总能在有意无意间表露出创作者的所思所想,齐宥安性情开朗,画作大抵是一类风格。
当然,这也不绝对。
有些创作者和作品相差还是挺大的。
周末这天,齐宥安和元瑞一起在公寓吃了午餐,对方下的厨,他嘛,就负责摆盘端菜了,他家店长都没让他多掺和,吃完后碗碟则是交给了洗碗机。
收拾好厨房,他拉着元瑞进了画室,说实话有点小忐忑。
随着灯光亮起,画室内的一切随之呈现在眼前,裴元瑞看了眼齐宥安,对方歪了歪头示意随意看,他微勾起嘴角,“那就麻烦安安给我介绍一下。”
“好呀~”
齐宥安乐呵呵应了声,他很乐意跟元瑞讲讲这些画,跟随着对方的脚步,人家在哪幅画面前停下,他就讲哪一幅。
元瑞的艺术素养相当可以,俩人聊得一来一回,给他的兴头都聊得更高涨了,店长简直是宝藏哇~会做小蛋糕,会做菜,艺术也说得头头是道,不比那些专家差。
甚至更能说到他心坎里。
两人边走边聊,直到站在靠里位置的一幅画面前,他忽得沉默了,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裴元瑞把齐宥安的不对劲看在眼里,目光重新落在眼前这幅画上。
整体是中式庭院的夏日图景,云影天光倒影在水面上,绣球、睡莲、蔷薇、茉莉、矮牵牛,各色花朵点缀在深深浅浅的绿色之间,构图和色调清新静谧,带着让人心绪舒缓的惬意舒适。
而近处是景,远处是人。
占画幅不大的花架下有五个人,或坐或站,桌上摆着蛋糕水果和茶水,应该是下午茶,看上去其乐融融的,闲适而惬意。
结合齐宥安的反应,他多少有了猜测。
他略微斟酌了下,没问话画里的人是谁,只道:“这幅画看上去氛围很好,景色在其次,关键是人物之间的微妙气场,看上去很舒服,是……家人朋友吧。”
齐宥安的眸光一颤,定定地注视着画作中那些不够清晰却用心描绘的人像,再开口的嗓音微微沉了下来,“是家人。”
裴元瑞若有所思,齐宥安这样的性情必然是被亲友的关心爱护滋养着长大的,上面估计有哥哥姐姐,像是最小的孩子。
他看着齐宥安的侧脸,对方嘴角微微下敛,眼里水光波动,是溢于言表的怀念与难过。
触景生情,难免的。
而且在他跟前没有过多的遮掩,
他轻轻握住对方蜷在身侧的手,语调缓和,“好的家人,即便没有在一起,不能天天都见面,但有关他们的情感和记忆会一直存在,能够陪伴、支撑着我们走下去,安安——
“有些感情不以时间和空间为分界线,是不是?”
暖润的触感从手指一路蔓延到心脏,齐宥安怔了下,慢慢转向身边人。
对方面容沉静,言语间带着安稳的笃定感,听着、看着、感受着,他有种很微妙的感觉,画作上是他那边的家人,身边是他现在认可的家人——
两方在这一刻完成了奇妙的交织。
心底里压抑的情绪被绵软地碰了下,由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的眼泪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说话没什么章法与逻辑,裹挟着最真切的情绪,一股脑倒豆子似的倾斜而出。
他反扣住元瑞的手指,语速很快,“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离开他们,再也见不到他们,我不知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来到了这里……
“孤零零一个人在陌生的世界,身边还乱七八糟都是、都是我搞不定的危机。
“要不是你……
“要不是遇见了你,要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我都不知道怎么撑下去,猫一年很重要很重要,是我最好最合适的充电站,但你比猫一年更重要,比所有的小蛋糕加起来还要让人喜欢!”
这一大串夹杂着哭腔的话说出来,他的呼吸都急促了,心绪也根本没办法保持平和,大抵是因为——
心底里有安全感。
有归属感。
有寄托、有依靠、有陪伴,才能将那些情绪宣之于口。
裴元瑞安静听完,看着眼前一双泪眼湿漉漉又泛着潮红的人,无声的叹息里是显而易见的疼惜。
尽管对方的“喜欢”并不是他最想要的那种,但一样触动人心。
情绪坦诚也真切。
他把齐宥安揽进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对方的头发,宽慰道:“世事无常,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处理各种状况并不容易,但你做的很好,按照你的节奏继续下去,没问题,另外——
“得到你的喜欢是我的荣幸,荣幸之至。
“安安,你是我想一直相伴走下去的那个人,我会陪着你,你也陪着我,好不好?”
齐宥安攥着元瑞的衣服,靠在对方怀里,眼睛鼻子一片酸涩,喉咙生疼,脑壳子都因为情绪上涌而滚烫得不行。
懵懵的,都有点缺氧了。
但元瑞的话他听得分明。
半晌,他的情绪堪堪缓和下来,卡壳的脑机终于能够思考了。
他从元瑞怀里退出来,后退了一步的距离,揉了揉眼睛,然后抬眼看向对方,没有回答那句好不好,而是问道:“我叫你一声哥,是把你当家人,你愿意当我的家人嘛?”
听着齐宥安低低哑哑又绵软地嗓音,裴元瑞的心好像变成了一团质地绵软细腻的奶油,软甜软甜的,轻盈而柔软。
他抬手给齐宥安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应道:“当然,我愿意。”
结了婚就同时是爱人和家人,不冲突。
齐宥安听到这个确切的回答,一双淋漓的泪眼都明亮了许多,嗓音跟着扬了起来,“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齐宥安缓缓深吸一口气,跟着笑起来,慢慢的回神了才开始不好意思,多大人了呀,怎么泪珠珠这么多!
他试图找补道:“我不是喜欢哭,就是有时候情绪激动了控制不住。”
裴元瑞看着小哭包信誓旦旦一本正经地解释,不由轻笑道:“对,你说的没错,只是泪腺敏感了些,不是你的错,是泪腺的错,安安好,泪腺坏,对不对?”
“对!”
齐宥安这下满意了,他哪儿能不知道元瑞在哄他,但认认真真哄就挺好,他开心,也知足。
只是情绪一稳定,他没忍住去回想刚才说的话,那会儿泪花花掉得脑子昏沉沉的好像一锅子豆腐脑,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现在一复盘就发现了不对,一个大问题!
他的心提高了起来,小心地打量着元瑞的神情,“那个……我刚才哭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胡话?”
胡话?
裴元瑞沉默着,没有马上回答,那明明是真话,只是真话的牵扯范围广了些,而眼下氛围挺融洽,他是趁此机会戳穿对方呢?
还是戳穿对方呢?
见元瑞不说话,齐宥安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沉默就是有问题呀,他绝对是说了不得了的要命话吧,对方也绝对是听见了吧!
要完!
他哭着的时候人家没计较,现在不说话,妥妥是要往回算账了呀!
从别的世界来的?可拉倒吧,正经的唯物主义者怎么可能相信这个说法,荒谬!可笑!反而会觉得他不真诚,在撒谎。
而且!
承认了从别的世界来的,就难免牵扯到身份问题,想想原主的臭名昭著、不受待见,他心弦都绷紧了,乖巧安安怎么能变成讨人嫌的嚣张暴戾狂呀!
那不行,决计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