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不想说是，他坐在了地上，“我们先在这里歇会儿吧，”
见展昭不想回答，曲以宁也不再追问，
火折子波澜不惊的火苗映在展昭大半张阴影的脸上，勾勒出他硬朗的轮廓，柔和美好，
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展昭就那样在光里静静的坐着，温柔坚定给人力量，哪怕生死关头也让人心安，
曲以宁倒是坦然，对于生死她没有太大的执念，两人只是静静的坐着，并没有其他人在生死关头前的恐惧和歇斯底里，
火光映出了展昭的影子，曲以宁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在流沙上轻轻勾勒着展昭的轮廓，唇边不禁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在想什么？”展昭偏头看着曲以宁，
“如果能和开封城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死在一起，也不失是一段风流韵事，”
曲以宁回答，生死面前云淡风轻，
展昭哑然，
他无奈的笑了笑，静下心来，似乎闻到了空气中隐隐约约的犀角香，如果两人真的死在这里，会不会也有后人像他们一样，发现两人，揣测着他们的故事，
在这幽远关外，燃起灵犀一炉,在这流沙之地，枯骨生出曼陀罗……
眼看着火折子即将燃烧殆尽，展昭站起了身，“走吧，”
他不信命，也不认命，如果横竖都是死，他也不会选择等死，
一片静谧之中，火折子燃尽了，最后一束光亮霎时消失在了眼前，
“抓紧我，”展昭眉头微蹙，沉声开口，
黑暗之中，曲以宁胡乱一拉，一把抓住了展昭垂在一旁的手，展昭耳根倏地红了起来，少年的情愫藏于无尽的黑暗，
直到曲以宁的手攀上了展昭的衣袖，
展昭调整了一下思绪，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行着，
曲以宁牵着展昭，两人心照不宣的走着，毫无方向，只凭感觉，
展昭心中一片平静，自从两人相识一路到现在，可以说是惊涛骇浪，如此这般的宁静美好倒是难得，哪怕此时前路未知，生死迷茫，
“展昭，如果我们真的出不去，你有没有什么遗憾？”
曲以宁虽然觉得现在说这个难免有些不吉利，可是临终遗言不说总觉得白活了这么一遭，
“还没有除尽天下奸邪，还没有看见太平盛世，”展昭回答，毫不犹豫，尽管没有看到展昭说这番话的模样，但曲以宁想象的到他此刻的意气风发，
“还有呢？”
“不能继续保护大人，不能看着云深长大娶妻，”
“那我呢？”
曲以宁轻声开口，她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思说出的这句话，只觉得他的遗憾里没有自己，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空气陷入了沉默，良久，
“是我对不起你，”展昭缓缓开口，
自从两人相遇以后，数次置她于险境之中，可这本不该是她的生活，虽然说是不遇见他，她也会遇到危险，但总比他眼睁睁看她涉险却无能为力要好得多，
“真烦，你总说对不起我对不起我，”曲以宁甩开了手，停在了原地，声音也是闷闷不乐的，
“首先，我留在开封府是我自己的选择，与别人无关，”
“其次，展昭，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从来没有，”
展昭就是这样，忧国忧民心怀大义，却从未考虑过自己，总说对不起别人，其实最对不起的就是他自己，
展昭闻言不发一言，曲以宁直言不讳，让他一时不知所措，展昭垂下的睫毛微颤，
突然眼前一亮，不远处金光乍开，展昭猛然抬起头，难掩惊喜，“以宁，看，出口！”
顾不得刚才的忧思，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着神经，他能出去了，他和曲以宁能平安出去了，
展昭走在前方探着路，曲以宁跟在身后，两人刚走出出口，
展昭刚迈出去的脚，一脚踩下去软绵绵的，眉头一皱，暗道不好，脚下一空整个人滑进了脚下的流沙，
“小心！”与此同时，曲以宁大喊着飞身而来，只听“嘭”的一声，整个身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尘土飞扬，一只手这才抓住了正在下滑的展昭的手，
展昭半个身子浸在流沙里，冰冷的流沙环绕着他，冷冽又无情，再高的功夫在这里也毫无用武之地，无力感笼罩在心头，难道说自己真的走不出这个大漠吗？
流沙一点点的在吞噬着展昭，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重量在带着曲以宁下滑，再这样下去，不出一柱香的时间，两人都会掉进流沙里，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落日渐渐隐去了它的光芒，无望又无助，
眼看着曲以宁渐渐向自己下滑，
“你松手！再不松手，你也会掉下去的！”
曲以宁咬紧牙关，握着的手反倒更紧了些，“我不松！要死我们也死在一起！”
“你松手！”
“我不！”言辞激烈，不容置疑，“无论生死，共赴！”
话音落下，展昭呼吸骤停，人在生死关头的想法最能体现真心，只这六个字回旋在展昭耳边，哪怕过了若干年后午夜梦回，他也永远记得有个姑娘不顾自己的生死在流沙里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对他说着，无论生死，共赴，从此，她成为了展昭一生的牵绊，
展昭眼睁睁的看着曲以宁的身子被带着下滑，
其实能认识她，陪伴她走这么一程够了，
展昭动了心思，他不忍再拖累曲以宁，另一只手攀附上来，试图掰开曲以宁的手，曲以宁见状反而把另一只手也抓了上来，紧紧的握着，
她看出了展昭的心思，想牺牲自己，保全她，
可她怎么会妥协，她想干的事情，没有什么可以阻拦她，一直如此，
此时的展昭只剩下一个头露在外面，流沙下的他的下坠速度越来越快，
他再挣不开曲以宁的手，
流沙蒙眼，黑暗瞬间笼罩在他的周身，他看不清周围，更看不清曲以宁，流沙灌入口鼻，窒息感让他意识模糊，只有那冰凉的触感告诫他残存的理智，曲以宁还紧紧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