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放下食盒,将地上的赵云搀扶起来。
卢照西双眼贪婪地打量着柳玉瓷,他打听过了,不过一个林家产业小小掌柜的哥儿,哪怕有几分聪明入了甲班,暂时得夫子青眼又如何。
昔时的赵云不也如此,还不是被他们整得失魂落魄,敢怒不敢言。
不过嘛,卢照西摸摸下巴心说:小哥儿长得实在好看,若能跟了我,本少爷不是不能饶了他。
“小哥儿,你知道我是谁吗?想管我的闲事,你可想清楚了?”
柳玉瓷看不懂他恶心人的目光,但也察觉到他不怀好意。
“我管你是谁,你欺负我的朋友,我就要告诉司监和山长……”
“告诉司监和山长?你去啊,口说无凭,你看有谁能向着你?”
柳玉瓷环顾四周,看戏的书生纷纷眼神避让,而卢照西同他的一干狐朋狗友小弟们逐渐向自己逼近。
楚青冷眼看着。
丫丫试图尖叫引起其余人注意,眼下正是用膳的时辰,照理该有很多人才是。
然,再无一人站出来。
卢照西一脚踢翻丫丫放在地上的食盒,柳玉瓷又惊又怒。
食盒里乃爹爹摸黑早起精心准备的点心,浪费粮食,是可忍孰不可忍!但围上来的是群汉子,又以多欺少,实力悬殊。
他好想煦哥哥,好想怪力侠二毛!
他不敢相信竟真被煦哥说中了,怎么有人来书院不好好读书,只以取笑欺凌旁人为乐呢!
对了,吴煦还科普过,如果公众场合受到欺负,不要无目的地求救,一般不会有人肯先出头,要找一个看起来最和善最有可能提供帮助的人,向他求助。
柳玉瓷急急地再次打量四周,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稍显健壮的书生,黑书生穿着朴素,应同为农家子。
他朝黑书生喊话:“这位好心哥哥,你快帮帮我们吧,我和朋友初到书院,人生地不熟,实在不知哪里得罪这些人。呜呜,我原以为青竹书院数十年清誉,当是学风严谨、钟灵毓秀之地,结果……呜呜……刚来就被欺负哇!”
黑书生被柳玉瓷指中,看着他双眼红红、泪光闪烁,心生不忍,可思及卢照西等人出身地位和风评,又顿住脚步。
柳玉瓷忙拽了拽方宁,两人默契对视,再添一把火,“好心哥哥,我看你同旁的文弱书生不一样,你站着就像个侠客,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方宁接力:“这位同窗,想必你也是家里长辈辛苦供养出来的,或许只想好好读书,不想招惹是非,可我们兄弟何曾想招惹是非呢!你今日帮了我们,来日你若有难,我们也一样鼎力相助。”
“嗯嗯,好心哥哥,你帮帮我们吧。若今日避让,只有日日避让,我们如一盘散沙,这些人才敢肆无忌惮,我们若团结一致,我就不信他们不收敛,我更不信司监和山长真放着书院清誉不顾,如此纵恶!”
黑书生踌躇再三,下决心出头。
卢照西似笑非笑地看他,“嘁,怎么,想替他们出头?小哥儿,你求他不如求哥哥我呢,你瞧他这怂样,孬种一个。”
黑书生怼他:“你不是孬种,你有种,欺负几个弱质哥儿?我今天还真豁出去了,你当我面欺负他们试试?”说罢,他撸起袖子,露出饱满的肱二头肌。
柳玉瓷:“!”有救啦。
卢照西几人皆出身富贵,酒肉池林里泡大的公子哥们,虚的很,哪打得过农家子出身,做惯体力活的黑书生。
此前黑书生忌惮对方身份,才给他们几分脸面,如今不管不顾打起来,一手一个轻而易举就撂倒两个卢照西的小弟。
外强中干卢照西,放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的狠话,就撒丫子跑了。
柳玉瓷和方宁击掌,“哦耶!”
“嘶!”
“宁哥儿,你受伤了?”
“是扭伤,无碍的,歇会就好了。”
他们连同丫丫、赵云郑重向黑书生道谢,行揖礼。柳玉瓷热情地要请他吃饭,非请不可。
黑书生推脱不过,便答应下来。
他们在膳堂互换了姓名,黑书生乃秀才丙班学子,姓王名佑旺,西山村人士,正是临安山林家茶田负责人王禄的子侄。
“好巧!我们是东山村的呢。”
黑书生王佑旺亦惊道:“是柳大掌柜家的哥儿?真是巧!”他长舒一口气,无比庆幸管了这桩闲事。
之后,他们又聊起赵云和方宁发生何事,为什么被欺负。
赵云叹息,将大半年来的遭遇娓娓道来。
赵云说,最开始被卢照西等人欺负的其实并非自己,而是楚青。他撞见过两回,念着同一间斋舍的情分,不顾其他同窗阻拦,帮了几次,如今日柳玉瓷等人一般,为他仗义执言。
岂料,卢照西是不欺负楚青了,转而把目标对准了自己。有时是撕掉他的功课,有时是在他的饭菜里扔虫子,他不堪其扰,痛斥几回,换来他变本加厉,甚至直接拳打脚踢,或把自己关去柴房取乐。
久而久之,他再无心学业,从甲班跌到了丙班,再这样下去,等着他的恐怕就是丁班,或者劝退了。
而楚青,反倒和那些人走到一起,为虎作伥。
“我只恨自己识人不清!”
柳玉瓷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前情,“楚青他怎么能这样呢?”
丫丫怒骂:“他好不要脸!”
方宁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司监或者山长,没人管吗?
赵云告诉他们,卢照西是县城守备军卢千户的儿子,乃书院一霸。据说自他来了书院,欺负贫寒人家的书生成了常事,书院自打招收哥儿女子后,他们就更猖狂了。
凡是新生入学,有新的乐子进来,他们就会换人欺负,谁出头欺负谁,时日久了,自然没有人敢随意出头相助。
告诉司监和山长也没用,一是忌惮卢千户势力,顶多口头训诫两句,稍后只会换来卢照西更狠的报复;二是口说无凭,没人肯出面作证,反要被卢照西冤枉诬告,甚至说人家哥儿女子勾引他,空口白牙辱人清白。
赵云劝他们:“瓷哥儿,宁哥儿,我明白你们善良,几次为我说话,可还是算了吧。你们顾好自己,不必再牵扯进这摊子浑水,害了你们自己,我……”
柳玉瓷握住他手安慰:“可我不是你,云哥哥你也不是楚青。这事我偏管定了,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