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柳玉瓷和吴煦欢欢喜喜游画舫,状元铺几人却火烧眉毛了。
今日县学、青竹书院等学府休假,光顾状元铺的书生较平日多,幸有宁哥儿、丫丫留在店里搭把手,二毛他们尚且能应对。
然申时左右,铺子迎来了不速之客。
乃先时被二毛打跑的赌坊打手胡大胡二,领着五个魁梧大汉再次找上门来生事。
二毛再神勇也双拳难敌四手。
方宁遣小银溜出去告官,岂知这几人像经人提点过,变聪明了。他们只使力钳制二毛,或杵在店里逼退客人,点到即止,并不伤人。
附近维护治安的衙役赶到时,他们摆明了说要账,连抵押铺面的借据都有,言之凿凿已征得屋主同意要收店铺。
欠债还钱,现场又无人受伤,这等烂账,官差亦无可奈何。只能让他们找来屋主,私下协商解决,留下两个差役,大部队便走了。
屋主来了,畏畏缩缩地躲在差役身后,张口就要六百两银子。
二毛气得撸起袖子想打人,被方宁抱腰拦住,“二毛,冷静!差爷还在呢,你打痛快了,我们有理也变没理了!”
狗子取出租铺面的契书,“差爷们,你们看看,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月前才新签的一年租期,你怎么能临时毁约呢?”
屋主哭穷,“我也没办法呐,我儿欠了赌坊银子,利滚利的,整整六百两啊!我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抵押了铺子。你们要么就买下铺子替我还账,正好六百两,也不多要你们的,要么就对不住了,各位行行好,将东西搬出去把铺子抵给赌坊罢。”
“你可真敢狮子大张口!他们上月来闹事还只说三百两的!”
二毛气呼呼道:“六百两,你在想吃屁!你四下去问问这破铺子值六百两吗?哪个冤大头能出这钱买你的铺面?!”
屋主弯着腰抹眼泪哭,声音悲戚,“你们若出不起,那便将铺子还我吧。我也没法子,欠的银钱见天涨,再大的家业也要败光了,偏我儿不成器,将赌场当家成日不见人影,好不易回趟家便要拿银子,欠下如此重的债务拖垮全家人。可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能眼睁睁看他还不出钱被断手断脚吗?不能啊!各位老板行行好,我知毁约不对,但我实在无法了啊,你们就把铺子还我吧!抵了铺子还了账,我儿才能平安。你们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一把年纪为儿子操碎的心,我给你们磕头了成不?”
狗子见他真朝自己磕头,忙闪到一边。
他的脑子飞快转动,总觉得哪里不对。眼下煦哥不在,二毛除了做生意口齿伶俐,有一身蛮力会以武服人外,并不擅长同人打交道的弯弯绕绕。
赌坊打手上门,他们事先预计过,那时没想太深,只认为谁欠账谁还钱,有人闹事凭二毛的功夫没在怕的。且他们背后有柳家,柳家一个秀才儿子一个哥儿童生,眼看都是有大出息的,赌坊顶多要钱而已,作何要树敌?
再者,即便将铺子抵了,这间铺子凭什么值六百两?抵了铺子就能平账?赌坊老板光要铺子不要六百两,他傻的吗?!
先时牙人说的不过是打手上门闹几回,砸东西赶客,致使无人敢租,好让屋主将铺子折本抵给赌坊,赔了铺子还另有一大笔欠款要背,屋主自然不肯抵。
可为什么偏偏换成他们开店,赌坊老板反倒愿以商铺地契抵六百两高价了?
狗子又看了数眼已瘫倒在地上哭的屋主,翻来覆去哭诉不孝子败光家业的话,观他满头白发,面容愁苦,不像是装的。
他也没辙了,只能拖着。
小银适才溜出去寻官差,现在已被大汉重点“照看”住了,他就给混作客人在门口围观的丫丫打眼色,要她去找煦哥和瓷哥儿。
丫丫接收到讯号,当即跑了出去。瓷哥儿说了今日逛集,她就往南大街望花集市方向跑。
舒哥儿见状,故意碰瓷眼前大汉,摔倒在地,直嚷腿断了要看大夫,求差爷做主。大汉想喊他闭嘴,未曾靠近便被差爷拦下,舒哥儿趁机溜了。
他要去林家酒楼找柳大掌柜。
另一边,吴煦和柳玉瓷从连庄出来,高高兴兴回状元铺。
他们并肩而行,走得很慢,总想把时间磨长一点,再长一点。
“煦哥哥,那有糖人!我们带些糖人回去分吧?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在聚宝集卖小哪吒糖人,吸引好多好多小朋友,还有你讲的话本,可真厉害。”
“好啊,我们今天先买,下回我给你做。”可惜话本早讲完了,新的他也编不出来。
吴煦想了想道:“不如我给你做莲花糖人,你给我编话本吧。我家瓷哥儿是大才子,未来的状元郎,你编一个我俩的故事?还可以请说书先生说书,最好传唱到大江南北,让所有人都为我们的绝美爱情哭泣……”
柳玉瓷上手捂他嘴,“煦哥!你胡说什么呢。”怎好这样的?
吴煦仍想继续,手心传来热气,他羞得耳朵尖又红了。
吴煦目光灼灼地望着瓷哥儿,想亲亲他手心,又怕唐突对方,被误会耍流氓,生生克制住了。
他俩就这样站在街市中间,长久地凝视彼此。
直到丫丫慌张焦急的喊声将他们唤醒。
“丫丫?你怎么来这儿?”
“瓷、瓷哥儿,不好、不好了!”丫丫跑上来,急得喘不上气。
柳玉瓷轻拍她后背给她顺气,想让她边上小摊歇息会,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