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是省妇幼妇产科副主任苏洁,在门诊大楼四层的妇产科坐诊的日子,其余的六天中有一天是休息日,五天是在住院部上班。
八点前,妇产科除了保洁员来的早以外,就属苏洁和她那刚从医学院毕业分配到省妇幼的助理娜娜来得早了。
推开副主任诊室的门,苏洁习惯性地把里里外外巡视一遍,确认外面诊桌上的东西摆放整齐,桌椅干净,隔间里面诊察室的妇科诊疗床整洁干净,垃圾桶里头一天的垃圾处理一空,窗下放置的供检查用的皮革面的平板床也整洁如新,又回到外间。
苏洁取下挂在墙上的白大褂慢慢穿上,娜娜走过去想帮忙,她微笑着婉拒了:“谢谢!现在才怀了六个月,我自己还行,等到八个月以后真不方便了,你再帮我穿!”
以长姐一般柔和的语气教导娜娜:“健康的孕妇,中后期可以进行适当的锻炼,以免体重增长过快影响胎儿的生长发育,引发妊娠高血压、妊娠糖尿病等妊娠合并症及并发症。”
苏洁这番话,既是解释自己会一直上班上到临产的原因,也是教授娜娜专业知识,更是让娜娜提前熟悉一下自己未来总要走的路——结婚生子!
“苏大夫,你好!”
苏洁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差五分钟八点,还不到正式上班时间,抬眸快速打量一下今天的第一位病人,怎么这么着急!
眼前的女子二十出头,白净的脸上,眼睛又大又亮;身穿红黑相间的翻领格子上衣,黑长裤,偏带黑布鞋;扎着马尾,一看就是个干净利落人。
只是脸上的神色,隐隐地让人觉得有些疲惫和憔悴。
“你好!”女子的普通话听起来不像本地人,苏洁温柔地问:“你挂过号了吗?”
“嗯,我专门挂了你的号!”
苏洁缓慢地在椅子上坐下,示意对方坐在桌旁黑皮面的圆凳上,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挂号单,拿起钢笔,“姓名,年龄......”
“程玉芳,二十三岁。”年轻的芳姨抿了下嘴唇,侧头看苏洁在处方签上写的字,心里忍不住赞叹对方的字写得好漂亮。
此前在家里时,芳姨在报纸上看过关于苏洁的一篇报道,文章称赞苏洁年轻有为,刻苦钻研医术,在女人不孕不育和先兆流产的治疗方面,有独到的见解和重大突破。
苏洁只比自己大七岁,在医学方面便有如此大的成就,这让同样学医的芳姨很是钦佩和羡慕。
那张报纸此刻就装在她身上背的包里,折叠的方方正正。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苏洁关切地问。
“我想做备孕前检查。”
苏洁分别开了B超和血液检测单,递给年轻的芳姨,“你先去抽血化验,做完B超后上来,我再给你做个检查。”
娜娜热心在旁边提醒:“你先去一楼交费,交完费就直接在一楼抽血化验,然后再去二楼做B超,省得走冤枉路。”
“谢谢!”芳姨临出门,又回头看了一眼苏洁站着的背影。
“一定是个男孩!”凭苏洁脸上的孕斑和挺直的后腰,芳姨满心羡慕地想。
老人们都说,若怀的是女孩,孕母身形变化不大,脸上依然光洁,孕斑少,因为女孩子乖巧,这是打扮孕母不让母亲孕期难看;若怀的是男孩,孕母身形会变得粗重,满脸孕斑,后腰挺直,因为男胎平均比女胎重,不懂得体贴母亲,所以怀了男孩的女人孕期一般会比以前丑一些。
芳姨希望自己只是经历了一场噩梦,或者说,是老家医院的妇产科大夫搞错了,她的子宫还完好无损地在自己身体里呢!
当芳姨拿着B超报告单,失魂落魄地回到门诊四楼苏洁坐诊的房间时,门口已经排了十几个看病的人。
她从那些人身边蹒跚走过去,把手里的超声报告单递给苏洁。
“......子宫切除术后,子宫床区声像图未见明显异常。”苏洁看到这儿,愕然抬眼看向面前站着的年轻女子。
都没子宫了,何谈备孕,怀孕?!
苏洁脸上那惊愕、同情、怜惜,疑问的表情,令芳姨的内心顿时崩溃,泪水夺眶而出,喉头哽咽着,身子向后摇摇欲坠。
苏洁顾不上自己身子不便,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去扶芳姨。
旁边的娜娜眼疾手快,拦住苏洁的同时,伸手扶住了晕倒的芳姨,排前面的几个患者见苏洁腹部隆起,也赶忙上前帮忙。
这是芳姨初次见到欧阳康林的母亲苏洁的情景,那时苏洁腹中怀的正是欧阳康林,她与欧阳一家的缘分也是从此开始。
芳姨术后不足两个月,身体没恢复好;因南下没有直达车,途经三个城市换乘车,一路颠簸;营养又没跟上,此时身体极度虚弱!
省妇幼证实自己已经失去子宫,失去了做母亲的可能,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自己识人不清造成的,芳姨备受打击,精神萎靡不堪。
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之后,不管是出于女人的同理心,还是出于医生的共情,苏洁都非常同情芳姨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