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把好刀。
欣赏半天,李途安心满意足地把刀还给霍尔维斯。
刀悬在半空,却不见人伸出手。李途安有些困惑。
霍尔维斯:“现在它是你的了。”
这大概是李途安从霍尔维斯手里收到的第二个礼物。
但是他记不清第一个是什么了——李途安觉得有点头疼。
他似乎忘记了什么,关于地穴里的悬棺、关于那枚枯萎的虫茧——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只要稍微一回想就头疼欲裂。
李途安忍着痛,握着牙刀的手却忍不住地用力,用力到骨节泛白、青筋凸起,他面上不显,平静地对奥德里奇道:“奥德里奇,你可以出去一下吗?”
奥德里奇第一次听他叫自己的名字,有些惊讶,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转头看一眼霍尔维斯,脸上露出贱兮兮的表情:“哦,好吧,二人世界,我懂的,我还没有那么不识趣~”
一边说一边后退,离开房间的时候还贴心地关了门。
屋里只剩下了霍尔维斯和李途安两个人。
霍尔维斯率先开口:“你想问我什么?”
李途安苦笑:“我的困惑太多,堆积成山,反而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了。”
“我也对你持有同样多的疑问,”霍尔维斯语气温和,“但是如果这些问题能够简单地用三言两语说清,也就不会累积到现在。”
霍尔维斯微微俯身,额前色金色碎发落下,遮挡眉眼,恍惚间让人以为阳光竟然也能从这个刁钻的角度照耀。
“我们先解决对彼此来讲最紧要的问题吧,用更实际的、不能撒谎的方式。”
李途安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灰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犹豫。
但最后还是说:“……好。”
霍尔维斯让李途安继续休息,最好是睡一觉。
李途安说自己已经睡了很久了。
霍尔维斯回答:“之前睡觉是为了补偿,现在是为了预支。”
李途安似懂非懂地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深意。
霍尔维斯:“几个小时后,我需要你精力饱满,可以进行一些高强度的运动。”
李途安看了一眼窗外。
现在是下午,再过几个小时——“天黑?”
“再久一点,大概是半夜。”
霍尔维斯说。
但实际上,李途安一直等到凌晨,才听到门口传来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和他们约定好的一样,敲门四声,两短两长。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自己家里搞得像是地下党接头似的神秘——李途安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下床走到门边,准备打开门。
霍尔维斯走之前让他反锁房门,等他来了再打开,所以现在门只能从里面打开。
但是就在握住门把手、手腕即将用力拧转的时候,李途安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看了一眼窗外。
此时已经入夜,幽幽的月光越过窗纱落入房内,在地摊上肆意流淌。
现在是半夜吧?
李途安意识到自己丧失了对时间流速的感知能力。
一但外界环境变化失去了公信力——比如天色的昏暗程度、钟表里数字的变化
,当这些东西都开始变得不可信,李途安就无法感知到时间流逝。
这是不对的。
人对时间是有记忆的——通过记忆事件或者活动的发生和持续,人们从中得到“时间正在流逝”这一反馈,并对时间流逝有一个大概的推断。
这个记忆会受到很多东西的影响,比如说人的性格或者经历,又比如说事件的类型、或是带给人的刺激的程度,举个例子,听一场无聊的讲座的时候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时候会觉得时间飞逝。
但无论如何,这些事件都在发生,记忆不断产生,人们总能因此感觉到时间流逝,甚至于当你什么都不做,比如说在车站等待一辆公交车,等待本身就是一个“事件”,会在人的大脑中产生“记忆”。
有了记忆,就有了时间流逝的感知。
而李途安现在丧失了这个能力。
他记不清楚霍尔维斯离开之后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个漫长的下午的了?好像是睡了一会儿,但是又醒了?
自己睡了多久?又醒来了多久?
现在真的是半夜吗?
敲门的人真的是霍尔维斯吗?
那已经握住门把的手突然无论如何也无法用力。
李途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微微前倾身体,将额头抵在门上。
他闭上眼,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首先听到的是自己刻意放缓的呼吸和略有些沉重的心跳声,然后是一门之隔的、那个沉稳的、匀速的呼吸声。
而在这个呼吸声之外,是微不可闻的、扭曲的电流声。
李途安无意识地皱起了眉。
那电流声中渐渐显出了类似人语的波段,是某种扭曲了声调的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