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眼利,“原是小姑!怪妾身眼拙,怠慢了小姑,快请入正厅说话。”
并转头吩嘱尚保持吃惊状的丫鬟,“萍儿,快去沏茶!”
丫鬟愣愣地点头,忙里忙慌地去找茶叶。
“不必,我爷娘住哪?”
妇人略惊,“公爹公婆住在东厢房,小姑是第一次来兄长家宅么?”
我点头。
妇人温婉微笑,“那,妾身给小姑带路。”遂扬臂请让,“这边请。”
我随她穿过正厅,经过二厅主宅院,她一一与我介绍府中各处居所住着何人,“前面主宅是夫君和姐姐住的地方,小姑要先去见见他们么?”
我想了一下,“兄嫂见了俩孩子,哪还有我什么事!就先不去打扰他们一家天伦之乐。”
妇人察觉言语有欠妥贴,讪笑称是,“小姑说的是,恕妾身先入为主。绕过宅院后是假山花园,花园里的花是夫君亲手为姐姐一颗一颗种下的。时令冬季,只剩梅花开得最盛。”
她一边领着我走,一边打量我的穿着,“小姑穿得单薄,不觉得冷?”
我摇头,“不冷。”
白玉城靠海而建,幅员辽阔,属平原城市,一城相当二省相连。冬季寒冷干燥,最低温度是零下十九度,现已大雪封路。
眼前的妇人身披绣有墨兰图样的白毛领斗篷,手提精巧暖炉,旁边的下人在铲扫路上积雪,避免湿了贵人的鞋。
绕过花园,前边就是东厢房,妇人慢下步子,似在心中衡量许久,小心翼翼问出,“小姑,妾身常听夫君提起你,却不知你是何模样?如今见着,才知晓小姑为何不与悦小姑一道承欢父母膝下!不知……小姑师承何处?妾身只是有些好奇,小姑若是不想回答也不必纠结想托词,妾身不是一定非要知道的。‘我问了你就要答,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①。”
她眉目低垂,仿佛问出这话是在心中做过挣扎的,最终呈现的结果是妥协和忏愧。
我不明所以,问就问,还教小孩不必非要作答的哲学道理。她若知道我表面显现的和善是伪装的,实则腹黑心机、骗人从不打草稿、套路一套比一套深。也不知她是何反应?大概表情会很有意思。
“承蒙看得起,不过出身一寒酸门派。你可曾听闻——金鸣山?”
她眉目含情,大抵对谁都这般似水温和,“妾身深居内宅,见识短浅,大都不曾听闻,也只是好奇问问,小姑莫放在心里。修行一路艰险,得见小姑平安,妾身便已满足。”
漂亮话听得挺多,还是第一次知道漂亮话除了可以说的动听,也可以说的这么温心的。
但我对她的防备不会减少分毫,“姨娘既然这样想,那想必与付家一条心,至于其他的不如就此断了干系好。付心也是为了姨娘好。”
字里行间处处透着威胁,她是个明白人,也当理解我什么意思。
到了爷娘卧房门口附近,我见她站得远,问,“不一起?”
她从新测量我的眼神过分明显,竟生出些惧意,也不知是针对哪方面的,“不了,妾身身份低微,理当同夫人一道来给公婆拜年。”
言毕,行礼退下。
我不禁吐槽一句,城里规矩忒多!
卧房门外站着两个丫鬟,房门敞着,里屋传来熟悉的声音。
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我才有时间来看父母。
一进屋,就看见他们老夫老妻互相整理衣摆,城里人的锦服绸缎往身上一穿,还别说挺贵气的,差点没认出爷娘来。阿爷时不时的就夸一句阿娘容貌不减当年,然后捧着阿娘的脸就“啵唧”一口亲上去,阿娘马上就羞得老脸通红,真是好不恩爱。
我看着酸掉牙,“爷娘,你们老夫老妻秀恩爱就不能顾及一下单身狗的感受么?”
阿爷率先看见我,“噢!原来是我们的大闺女回来了。你刚刚说什么狗?你养狗了?还是单身的?哦你说的是你自己。”
阿娘听后直接笑了出来。
我翻个白眼。
门口的俩丫鬟也偷着乐呵。
阿娘打圆场,叉腰假装生气,这是他们惯用的招数,信了才有鬼,“爷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闺女?她最多是单身。闺女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白玉城的俊男才子呀?阿娘托了城里有名的画师,画了好几幅,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