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兰心知凌肆心意已定,但手仍在颤。
“尽早也是好远好远。”御兰咬着唇,先放下程妍哄着她先回去,程妍不肯,御兰不希望在孩子面前落泪,又唤翡翠抱走。
等程妍走了,御兰拽着凌肆回府,一边走一边哭,她眼里已经血丝密布,眼皮也浮肿。
至桌前,她深呼吸,胸脯轻微浮动。待一会平缓了,御兰回头看着面前的凌肆,看着那熟悉的眉眼,酸涩不已。御兰的声音有哭腔:“你真要走。万一哪一天我就忘记你,去喜欢别的男子,我就不要你了。”
“你不会。”凌肆的眼像是清醒的雪。
“你干嘛觉得我不会?”御兰生气,凶得像呲牙的老虎。
御兰讨厌凌肆总知晓一切,总知道自己最需要什么,而不会陷入情绪的漩涡中。他理智得像这冬,不为任何人动容。可是御兰虽知道这个,也仍有一丝飘渺的希冀。她总觉得自己到底不一样,她总想着,哪怕是她,在他心底,也会有所心动。
面对这样情绪的御兰,凌肆沉默不语,但两眼之间尽是脉脉。他无法说出什么,但他心痛。他无法在仇恨和爱情之间做出果断选择,既要想办法复仇,他又不得不暂时放下他的妻。
凌死目光实在可怜,他沉默得令人心慌,御兰见此再如何气恼,此时此刻也消气了。消气归消气,御兰觉得十分委屈,觉得不适,凭什么人家妻子都陪着丈夫,而自己的丈夫会远途去别的地方。她觉得自己可怜,明明自己是最尊贵的嫡亲小公主,却没办法见得到自己丈夫。
“你会喜欢别的漂亮姑娘吗?”御兰撅嘴,声音很轻。
“你知道我不会。”凌肆为安抚她,低头牵着她的一只手,看着她的眼。他盼着她等她,又希望她不心痛。
“我受不了这无数个寂寞日夜,我不安心。安白寒你知不知道,我还不如从未认识你!”御兰受不了,她抽回手,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又落泪。
凌肆听此,也是低头不语,但他不肯放下御兰的手,仍然是紧紧握着。
“白寒。”御兰到底心软。她抱着他、趴在他的身上,声音暧昧得模糊不清,又有一丝羞怯又有一丝悲戚:“小妍很好,但我总想着我能有你的一丝挂念,这两天、如果有可能的话……”
凌肆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她没办法给她任何承诺。
一滴泪从凌肆的眼角滑落,他觉得自己的左胸痛。他轻柔着吻着御兰的额头,一句句哄她,给她一个又一个吻。
你所要的,只要你欢喜,无论如何我也要为你夺来。可你所要的是一个我们的孩子,我却无法让你如意。御兰,倘若我从未认识你,你也从未认识我,这世间是否不再有遗憾。
天意为何如此,为何让你我之间如此坎坷。
我怕你哭,你不要哭了……
凌肆要走的消息传遍了朝廷。
祁洛言在此之前找凌肆叙旧,约于酒楼醉香楼,和他谈事。
一进来,祁洛言二话不说就问他想好了吗,虽二皇子听闻此事说凌肆很有男儿壮志,但洛言晓得这京都繁华,到底难舍。就算不去历练、就算不去地方任职,凌肆也是驸马,自然是不愁吃穿,日子安逸。
“我心意已决。”凌肆不再多说。
洛言道也好。他取来一壶酒,要与他共饮,算为他送别。
“这样心伤做什么,左右你不过是回乡了。”
祁洛言长叹,随后又想着换个话题,道了别的,笑着拍着凌肆的肩膀说:“谈谈我二弟祁路洲吧,前两天他还给我寄信来。”
“怎。”凌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独饮下了一杯。
“他啊,不就是娶了你养父杜勾践的女儿嘛。可惜他‘不行’,你该懂的。”祁洛言挤眉弄眼笑了一番,随后凑近他,说:“偏偏打脸充胖子,刻意给她妻子吃假孕药,让她以为自己怀孕了。这计真厉害,我们那好几个大夫也查不出来。现在快‘临产’了,临时找不到婴儿,他还问我怎么办。能怎么办,我看啊,他就不如被岳父大人打断腿!”
凌肆一听,目色流转,放下了酒杯。
他心底知道自己不该动这个念头,但凌肆一想到御兰的泪,一想到她哽咽的声音,凌肆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塌陷了。那一个条理清晰、冷漠理智的世界,正因住进来了御兰,才有了温情,但现在分离的苦楚像漫天苦涩的雪,浸透了他的心。
她如何想离开,她贪念这一丝温暖,但正因为贪念,她才最知这份爱是窃来的。每次感受到御兰的痛,她就想哭。她强迫自己不为之动容,命令自己沉默。
这份爱不是她的,或是卞伊,或是江鬃,或是萧瘦山,或是……总归不是她,她原本不属于她。
“想什么呢?”祁洛言见凌肆若有所思,拍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