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夏兰茵每次给你打电话都会问你准备什么时候退一线，你知道她的担心。

入行十多年，一等功和身上的伤疤一样多，一到阴天下雨就浑身疼，她都不知道陪你去了多少次医院。

按理说，背靠你继父，早就可以调进市局当干部了。可你就这么守在一线，守了十多年，不知道挡了多少调任。

顾国伟和夏兰茵拧不过你，只能用怀柔政策，他们总觉得你结了婚就会改变想法，有了家庭和孩子就会更加惜命。可你是关不住的狂风，站上一线就从没想过要退下来。

不过，这种话听得多了，你已经懒得和他们表决心，基本都是应付了事，

可这并不代表你愿意一大早就接到这种电话。好几周了，你早上定的闹钟就没用上过，每天早上醒来都有新惊喜。

刚敷衍完夏兰茵，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又接到法医室小许的电话，说是法医室的化粪池化验结果出来了，可以进行抽吸。一听到正事儿，你一下坐起来，转头就拿着昨晚写好的申请往张局办公室走。

昨天把徐建国带回局里的时候，正巧和前来询问搜查进度的报案人碰见。她一见到被反剪着手的徐建国，就激动地甩开拉着她的民警，与徐建国抓挠撕扯起来，好不容易才给俩人分开。她还扬言要让网友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报案人和媒体的联络是一个不可控因素，如果还不能在媒体闻到味道探过来之前把这案子从失踪摁成杀人案，你们就会很被动。

到化粪池之前，你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现实永远更残酷。这化粪池的味道哪怕穿着全封闭隔离服也依然隔不掉。

废水总共抽出来38车，他们一边抽，你一边带着人泡在水里翻，腰就这么一直折着，时不时你就需要站起来缓一缓。即便如此，听到那边喊着翻到了，你直起身时，还是一个踉跄，差点倒进水里。还好旁边的人撑了你一下，这才没成为化粪池的一部分。

直到第二天上午，你们总算是筛完了所有抽水车。小乔才到支队第三年，没怎么见过这阵仗，去吐了第三次回来后，忍着想吐的欲望扎好所有收集到的袋子，他才一脸菜色地问你：“顾队，我们还需要再筛一遍嘛？”

你走出池子，摘下面罩，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和其他人留在这再查一遍收尾，你就带着刚才查到的东西送去法医室比对。比对完了，不管怎么审一定要把他的嘴给我撬开。哦对了，让技术队一定要监控媒体舆论，发现什么问题，一定要联系我。”

在化粪池收完尾，你带着一身化粪池的味道回了支队，不过法医室的味道也不遑多让。把收尾又搜出来的一点人体组织放在地上，你腰已经疼得直不起来了，恨不得躺停尸床上好好歇歇。

“老张，快快快，给我个膏药。”

老张头都没抬，手稳稳当当地把滴管内的液体滴进了培养皿里：“我办公桌第二个抽屉，其他别动啊！”

回办公室，你费劲巴拉地给自己贴上膏药，连澡都没洗就趴进沙发里瘫着。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你都没听到。

直到手机响起第二遍，你才猛然惊醒，伸长手够了下手机，有气无力地接起来：“喂，张局？”

“顾北棠！怎么才接电话！萧闯那边的任务需要增援，你赶快带人过去。”

“好，我这就去。”

一看时间，居然下午了。昨天你带出去的探组肯定是不能再折腾他们了，只能带着今天安排值班的探组去支援。

带着人出去的时候，你才发现自己还是一身臭味，但已经来不及回去换衣服了。所以到了指定地方后，萧闯见到你第一反应是捂着鼻子后退了三步。其他人估计也闻到了，但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拼命扭头。

萧闯递过来一张照片，捏着鼻子声音瓮声瓮气：“这是上个月那起持械抢劫案的通缉犯，他身上估计还带着凶器。刚才我让人上去摸了一下，这是快要拆迁的废弃大楼，住的人还不少，问了下，基本都是来打工的务工人员，除了他住那层，其他层的已经被我们清走了，现在需要把他住那层的无辜群众都带下来。我上去清场，你在下面接应吧。”

听完布控安排，你也不想接着迫害他们了，转头就走。

见你走远了，萧闯才把手放下：“她今天这是掏粪去了？这么大味儿！”